第五章 我要追你了-《晚星遇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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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一场任务中光荣负伤的唐队成了局里的“重点群嘲对象”。

    由于伤的是吃饭写字都要用的右胳膊,所以往日生活中那些不起眼的小事如今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巨大阻碍,唐殊左手拿着筷子别扭地夹着一块鸡肉,好不容易拖起来就又滚到了桌子上。路过的杨拓非常同情地啧了一声,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奶瓶:“唐儿,要不这段时间先喝奶?”

    如今不仅生活有困难,打架也不是别人对手,唐殊忍气吞声,扔下筷子。杨拓又巴巴凑上来,端起饭盒:“别,还不吃饭了?我喂你吧,以后你早中晚三顿饭,都由我来负责。”

    唐殊也不拒绝,笑得有点危险:“行,等我痊愈了一定好好报答你。”

    “报答”二字别有深意,杨拓瞪着眼睛僵了一会儿,余光忽然瞄到刚巧走进来的季青舟,忽然一拍脑门:“青舟,来帮个忙行吗?”

    唐殊猛然意识到杨拓这狗嘴里肯定吐不出象牙,刚要站起来,竟被他又给按了回去:“我这边有点事,大家也都吃饭呢,你能喂唐儿吃点东西吗?”

    没等季青舟反应过来,杨拓就把饭盒塞进她手里,潇洒地打了个招呼,随后捧着自己的那份大快朵颐。

    办公室里一片寂静,有眼睛的都想尽办法朝这个方向瞄,唐殊笑骂:“这孙子整天搞事,你把饭给我,别搭理他。”

    季青舟掂量了下手中的饭盒,也没拒绝:“你就吃这个?”

    唐殊笑:“咱这什么伙食你不也知道吗?”

    于是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季青舟喂也不是,不喂好像还不太够意思。她端着饭盒陷入了沉思,好在此刻关彤从天而降,连忙接过“烫手饭盒”:“我来吧,这群人也不知道整天都在想什么,连你都指使上了。”

    杨拓几乎把筷子给捏碎了:关彤怎么这么不会看状况呢?她现在不就是一个亮闪闪的电灯泡吗?

    季青舟如释重负,她丢下饭盒,翩然离去。万众期盼的喂饭戏码没有出现,围观众人失望地叹了口气,唐殊盯着季青舟的背影,不知怎么回事,心里好像也有点失望。

    关彤也不知有没有察觉到周围的气氛,捏起筷子夹了块肉:“赶紧吃饭吧?一会儿该凉了?”

    唐殊一怔,玩笑似的用左手推开:“你这是真瞧不起我啊?今天这顿饭要是被你喂了,我还真就成了残废,快点放那儿吧,肉不肉麻?”

    关彤的手指一僵,脸上却笑嘻嘻的,故作生气地把饭盒一摔:“早晚饿死你!”

    距裴子肖被逮捕已经过了十几个小时,这男人好像已经变得神志不清,吊着受伤的胳膊,趴在审讯室里睡了又醒,醒了又睡,如今眼睛里总算有了一点活人气。

    “那枚戒指我查过了,顾河死前,裴子肖的确没有戴着,反而顾河死后他出入各地都经常会戴在手上,而且从顾河死亡那天的监控来看,他手上是戴着婚戒的,死后却不翼而飞。”杨拓和几个人在监控室看着裴子肖,把消息讲给唐殊听,“还有,裴子肖和顾河的关系真不如传说中那么好,听说两个人大学的时候就算是朋友,裴子肖总被顾河压着那么一头,毕业后又在他手下做事……”

    “那枚戒指,完全可以算作主权的宣示。”季青舟轻声说,“你死后,你的妻子、公司——一切都是我的。”

    唐殊盯着裴子肖半晌,看着他那萎靡不振、半死不活的状态,忽然对杨拓嘱咐:“去把徐茜也带过来,我怀疑裴子肖不会轻易招认,中途可以让他们见一面,没有交流的那种,不过你要记得给徐茜一点‘提醒’,裴子肖这条船已经沉了,看这两个人会不会为了自保供出什么来。”

    杨拓应声离去,可刚走到门外,却撞见了一个年轻姑娘。

    她神色惶恐却坚定地望着杨拓,看清他身上的警服后才小声问道:“请问……裴子肖被抓了吗?”

    杨拓打量她:“你是?”

    “我叫鹿露。”姑娘咬了咬嘴唇,眼圈忽然红了,“我是顾河的女朋友。”

    裴子肖一睁开眼,就有一根烟递到了眼前。

    他幽幽地抬起头来,唐殊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就这一次机会,不抽算了。”

    裴子肖轻笑一声,接过烟,吸了大半根才开口:“警官,我认罪。”

    唐殊瞟他一眼:“你认什么罪?”

    “杀人未遂啊。”他的笑容越发嘲讽起来,“看在我认罪态度良好的分上……”

    “裴子肖,我们也不想在你身上浪费时间了,更不想听你这些没用的说辞。”唐殊冷冷打断他的话,“除了这次的杀人未遂,还有涉嫌人口非法交易、故意杀人两条罪名吧?”

    裴子肖漠然地盯着他:“我不承认,你们有什么……”

    “没证据把你关在这儿吗?没证据我是来找你开解心理阴影的?”唐殊吊着一只胳膊,挑着面前的几份资料,“我看看从哪儿说起才好,先从这枚钻戒吧。”

    一听到“钻戒”两个字,裴子肖的表情明显扭曲了一瞬。

    唐殊把钻戒的照片推到他的面前:“从你外衣口袋里搜出来的,这钻戒是徐茜与顾河的婚戒吧,你怎么解释?”

    “你也知道我们两个的关系,我有她的钻戒怎么了?”裴子肖很快冷静下来,“她对顾河早没感情了。”

    唐殊忍不住笑了:“不要脸的话能被你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厉害。我问你,这可是徐茜和顾河的婚戒,三年前的款式,现在很难买到,顾河死前乘坐电梯时手上还戴着,怎么死后就落到你手里了?”

    裴子肖的脸一阵青一阵红,竟也还能强撑着继续辩解:“顾河给我的,他死前我们在天台谈心,他说自己不爱徐茜了,这枚钻戒不算什么,干脆就给我了,不行吗?”

    唐殊冷眼看着他,快要被这男人死皮赖脸的大无畏精神折服时,却听见耳机里传来监控室的声音,是个陌生的姑娘:“他说谎!那戒指不是婚戒!是顾河买给我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审讯室里一时间都是这个姑娘愤愤不平的怒骂,季青舟眉头一皱:“可以了,先别说了。”

    “我凭什么不说?”鹿露仿佛上了头,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转头对季青舟一吼,看样子马上要对着季青舟喷起来,却不想季青舟偏过头,冷冷扫了她一眼。

    那目光像是裹着冰碴的刀子,鹿露瞬间被吓得更住了,一句话也不敢说。

    “唐队。”季青舟接过话来,“这人是鹿露,就是徐茜提到过的那个,可以带着她和裴子肖当面对质吗?”

    唐殊一点头,没过多久,季青舟就带着鹿露走了进来。

    与裴子肖对视的那一瞬,这个看上去兔子一般软绵绵的姑娘忽然又露出了愤恨到狰狞的神色,可在唐殊和季青舟的面前却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她竭力忍住眼泪,伸出手来,无名指上赫然是和徐茜款式一模一样的钻戒!

    裴子肖一惊,眼见着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却被旁边的警察按了下去。唐殊似笑非笑地瞟他一眼,却还是转而问鹿露:“顾河为什么挑选和婚戒相同的款式买给你?”

    “他说等公司的事情结束后,要和我开始一段崭新的婚姻,我也特地要求他必须找到和自己第一段婚姻相同的婚戒买给我,才算真正重生的爱情。”小姑娘大言不惭,用着一种自以为能将所有人都感动的语气说着,还流下了几行酸泪,“虽然款式相同,但戒指里面刻着我和顾河的字母缩写,两枚戒指都是g&l,不信你们看!”

    裴子肖目瞪口呆地看着鹿露,他思来想去,也没想到自己会败在这件小事上。

    对比了戒指上的缩写后,唐殊把玩着戒指,直接丢到了桌子上:“你要不要也看看?”

    趁着裴子肖失魂落魄的工夫,季青舟无视鹿露的梨花带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带着顾河公司的钱逃跑?”

    “顾河知道裴子肖在和那个姓龚的假意资助福利院做违法勾当后,几次劝他回头,裴子肖当然不想放过赚钱的机会。”鹿露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继续仇恨地瞪着裴子肖,“顾河就把公司所有的资金全都转给我,告诉我等风头过去了再交还给他,他能解决这件事……可没想到第二天他就、就死了,我家也不敢回,学校也不敢回,晚上还被几个男人跟踪,一定是裴子肖想要找人取钱,杀我灭口!我一直躲到现在,观察着裴子肖的动静,那天还在电视上看到他和龚元合作进展顺利的采访……”

    裴子肖听得一头雾水,他还没从之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只能铁青着脸看向鹿露:“我什么时候找人跟踪你了?我连钱在你那儿都不知道好吗姐姐?”

    鹿露给了裴子肖一个“你的鬼话傻子才信”的鄙夷表情,裴子肖差点没背过气去。唐殊与季青舟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清楚了什么。

    裴子肖竟然会不知道?徐茜竟然没有告诉他?

    看来这对情人还真是各怀鬼胎,彼此都留着一手,想必他们也十分清楚对方的为人了。

    “你不知道钱在她这里,可你的情人徐茜却比谁都清楚。”唐殊又给他火上浇了一桶油,“顾河死的第二天,徐茜就来这里报案,说公司的钱都被鹿露转走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都商量好了?”

    裴子肖额头青筋暴起,下意识地反驳:“不可能!”

    唐殊一挑眉:“不可能?徐茜现在就在我们这儿,带你去看看?她一听你被抓了进来,顿时急不可耐地表示会配合调查,也不知道你头上现在被泼了多少脏水。裴子肖,你是不是太过信任这个女人了?”

    裴子肖被按着肩膀,站在另一间审讯室外,隔着内不透外透的玻璃,看着徐茜一身光鲜亮丽地坐在里面正言辞激烈地辩解着什么,似乎委屈万分的样子。

    起初裴子肖似乎还有些激动,额头几乎都要贴到玻璃上,可渐渐地,他看着徐茜一边拼命地摇头,一边摆着手,哭得妆都花掉,他眼中愤怒而痛苦的神色却一点点消失不见了。

    他虽然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可她每一次张口,所吐露的每一个字,他好像都清楚是什么。

    因为他实在太了解徐茜了。

    大学时相识,她美丽娇艳,像是带着毒的花朵,每次接近都让他觉得芬芳扑鼻,难以割舍,他心甘情愿地舍弃了尊严,每天跟在她的身后,任凭她颐指气使。

    可她还是嫁给了别人。

    那男人凭着一点小聪明和还算殷实的家底有了一家小公司,他在创业初期,顶着无数的压力,几乎睡在公司,把公司当作家,一切努力却被那男人在外的花天酒地败坏得干干净净。

    男人勾肩搭背地安慰他,没关系,还能东山再起,我们亲如兄弟,携手并肩有什么不可能?他在痛苦中挣扎,某天深夜,徐茜却泪流满面地推开了他的门,诉说结婚几年来的悔恨,诉说男人花心成性夜不归家。

    那一刻,看着她依赖而悔恨的面孔,裴子肖只觉得他所丢失的一切,都要卷土重来了。

    他比顾河聪明,比顾河优秀,他有什么不可能?

    “所以当顾河得知与龚元的这笔合作涉及人口拐卖、器官贩卖后,他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你们二人起了争执,你设计把他找上天台,将他推了下去?”唐殊又递给裴子肖一根烟,已经冷静下来的他麻木地接过,却露出了一个有些诡异的、扭曲的苦笑。

    “不只是我。”裴子肖低低地笑出声,眼中布满了血丝,“还有徐茜。”

    审讯室外,盯着监控器的几个人也是一愣。

    唐殊冷冷地看着他:“你有什么证据?你在推卸责任?”

    “顾河是真的有抑郁症,他每晚睡觉前都会吃点安眠药。”裴子肖深吸一口烟,笑容也更深了些,“可那天晚上由于意外,顾河回家后没有喝徐茜放了安眠药的牛奶,而是直接通过徐茜被我约上了天台,我也只好带着几瓶酒上了天台,既然没有安眠药的效果,就灌醉他,是我和徐茜一起把他推下去的,哦……他死前还挣扎来着。如果你们不信,我这里还有和徐茜联系的短信,什么时候下药、该买多少酒、什么时候一起来天台,都写得清清楚楚。”

    说着说着,裴子肖扶着额头又嘻嘻哈哈笑出了声,他斜着眼睛打量着唐殊:“警官,我们两个应该会被判死刑吧?”

    唐殊没搭理他,起身就走。裴子肖的笑声却越来越大,他将脸贴在桌子上,好像一条搁浅在沙滩上濒死的鱼。

    有了冯玉的录像、裴子肖的口供,龚元的罪名自然也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较比于裴子肖,龚元倒是不再挣扎也不吵嚷着找什么律师,毕竟人证、物证都摆在眼前,再天花乱坠的理由也无法为自己开脱了。

    十四个孩子,加上冯玉的儿子,整整十五个。

    当问及孩子去处的时候,龚元只能磕磕巴巴地回答:“我、我只能尽力联系到那些买主,配型过的孩子们估计是……是回不来了,其他的我也不知道……”

    唐殊甚至不想多看眼前这个恶心的男人一眼,言简意赅地问:“除了裴子肖,还有其他人跟你合作进行这些勾当吗?”

    龚元欲言又止:“我说了能减刑吗?”

    唐殊气笑了:“你觉得自己还有资格谈条件?”

    龚元吓得连忙垂下头,内心中自我挣扎了很久,才抬手抹了把脸,下定决心似的:“警官,我说实话,一年前我还没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做这些事,虽然来钱快,但实在是险,但自从认识了林沉后……他前前后后帮我牵线搭桥了不少,十四个孩子,有八九个都是在他的帮助下顺利出手的。”

    审讯室内有一瞬的寂静,唐殊死死地盯住龚元,目光中仿佛带着血气,他一张口,声音也变得嘶哑起来:“你说谁?”

    监控前的季青舟等人也变了脸色。

    龚元干脆破罐破摔:“林沉,就是林沉。警官,一年前那阵人体器官贩卖的风头过了后,林沉出现了,他聪明谨慎,还能干,我觉得跟他做肯定行,一直到现在……”龚元吞下唾沫,胆怯地看着唐殊,“他还说,向你和季小姐问好。”

    唐殊走出审讯室时,正撞见了匆匆赶来的杨拓与季青舟,杨拓本想追问林沉的事情,却发现唐殊的脸色格外难看——虽然没什么表情,却明显让人感觉到他已经变成了个炮仗,一碰就炸的那种。

    季青舟的嘴唇一颤,到底还是没有开口。

    三人在诡异的气氛中对视了几秒,唐殊毫无温度的目光从季青舟的身上滑过,好似她是个根本不存在的空气人,直接转向杨拓:“龚元交代了他和林沉见面的几个地点,大多都是没有监控的,可也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他说自己不知道林沉的面貌,每次见面林沉都戴着帽子和口罩,所以看照片也无法确定,总之你们先按照这个线索查,福利院那边也好好安顿一下。”

    一连串的抢白让杨拓再也无话可说,他本想再嬉皮笑脸地缓和一下气氛,可看着唐殊的表情却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只能一点头,转身就走。

    唐殊看了下时间,终于把视线再次转到季青舟的身上。

    他很少露出这种近乎阴沉的神色,仿佛那个曾经给她做饭、掐了她的烟、一天几遍唠叨着吸烟有害健康的温柔男人是个似梦似真的幻觉。

    季青舟心中轻叹一口气,觉得这事实在是麻烦。

    赵局说得没错,只要关乎林沉,唐殊的什么理智、冷静全都能被丢到九霄云外去。

    “你认识林沉吗?”唐殊缓缓开口,却又换了一种问法,“或者说……林沉认识你?”

    事到如今,季青舟觉得再隐瞒也没什么意义,干脆大方承认:“对。”

    唐殊呼吸一窒,脑海中又浮现了季青舟电脑里的那些资料:“所以你以顾问身份来到这里,其实是为了林沉的事情?”

    季青舟一顿,以防万一,还是谨慎地回答:“这种事情其实还要赵局……”

    唐殊却直接打断她:“所以你莫名地执意要为我进行治疗,也是因为我与当年那个案子有关?”季青舟还没来得及回答,唐殊却根本不给她时间,继续近乎逼迫地追问,“你是真的想帮我治病,还是想从我这里问出一些有关案件的信息?”

    后面几句话实在有点不知好歹,起初季青舟还念着他情绪不稳拼命告诉自己宽容,此刻却也觉得,无须再忍。她面无表情地睨了唐殊一眼,在他的注视下心烦气躁地点起了一根烟,这才慢吞吞地回答:“唐殊,有些事追根究底的实在没意思,你只要知道大家都是为了你好就行,刚刚质问的那种语气,听起来实在让人心寒。”

    唐殊勉强一扯嘴:“你误会了,初衷是什么我并不在意,只是我特别讨厌什么事都藏着掖着,哪怕最开始的时候你们和我说得一清二楚,找来这么个年轻有为的心理专家是为了更好地剖析我、为当年那件案子的侦破出点力,连带着治治我这看似无药可救的失眠,我欣然接受,你大可不必……”他一顿,终于还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大可不必这样瞒着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季青舟轻笑一声:“为什么不点明,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当初是谁为了抓到林沉独自行动,追得他满山跑,差点连命都丢了?你不守规矩在先,还怪我们有所计划?”

    唐殊一愣,脸色忽然有些发白。

    季青舟说完也不再看唐殊一眼,掐了烟转身就走,虽然面上平静,心脏却跳得一下比一下用力,有种说不清由来的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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