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惠王震惊道:“秦人结好赵、韩?” “是的,”惠施点头道,“赵、韩两国已与秦人签过盟约。” “惠爱卿,”惠王半是责怪道,“你既已知晓此事,早该禀报寡人才是。” “臣知罪。臣也是刚刚得知,本欲在上朝时奏报,不想却提前被王上召到太庙了。” 惠王吧咂几下嘴唇,不好再说什么,遂环视众臣:“诸位爱卿,你们说说,秦人谋我,意欲何为?” 朱威拿起檄文,缓缓说道:“回禀我王,从檄文上看,秦公这是逼迫我王放弃尊号,重新对周俯首称臣。” 惠施亦道:“三国谋我,皆曰讨逆。所谓讨逆,其实就是对我王南面一事心怀不满。” 魏惠王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哼,满也好,不满也好,寡人既已称王,就无回头之理。诸位爱卿,你们可有应对之策?” “启禀父王,”公子卬禀道,“儿臣以为,公孙衍若要谋我,必图阴晋。西河主将张猛与公孙衍私交甚厚,不宜在那儿镇守。儿臣奏请父王调回张猛,另委他人。” “嗯,”魏惠王点头,“安国君所言在理,可调张猛前往大梁,应对韩、赵,只是这西河一线,谁人可守?” “儿臣愿往!” “你还是待在寡人身边吧!”魏惠王摇头,“惠爱卿,西河一线,你看何人镇守比较合适?” 惠施不假思索:“龙将军!” “父王不可,”公子卬急道,“若论与公孙衍私交,龙贾远胜张猛。” 魏惠王凝眉有顷:“西河防务一事,容寡人斟酌之后,再行定夺。”又转向惠施,“眼下三国谋我,爱卿可有对策?” “臣有一策,或可平息这场兵事。” “爱卿快说!” 惠施侃侃说道:“虽是三国谋我,但真正起意的只有秦国。我王请看,”拿过笔墨和一块麻布,在几案上摊开,“唰唰”几下画出一幅形势图,边画边说,“秦国囚居关中,西为戎狄,北为义渠,皆是秦国属国。西南是巴、蜀两国,皆有重山为障,东南是楚国,秦人已经抢得武关,夺得商於谷地,南顾无忧。秦公所忧者,唯有我国。秦公若想高枕无忧,或图大谋,就必须东出有路。秦人东出之路无非两条,一是经函谷关、崤关至洛阳,二是经临晋关渡河水。就眼下而言,两条出路无一不卡在我王手中。因而,臣以为,秦人的最大敌人不是别人,正是王上!反观赵、韩两国,与魏非但没有利害冲突,反倒是利益相关,唇亡齿寒。赵、韩之所以跟从秦国起哄,理由只有一个,就是名分。三家分晋之时,魏、赵、韩同为诸侯,如今王上贵为天子,而赵、韩两家仍是诸侯,其心如何能平?赵、韩此前之所以惧我,是因为魏武卒强大。河西失利,赵、韩惧我之心全无,更认为应与我王平起平坐了。” 惠施从大处着眼,小处入手,讲得头头是道,有条有理,众人无不叹服。即使陈轸和公子卬,也不得不服。 魏惠王点头道:“依爱卿之见,寡人当以何策应对?” “臣认为,王上可有三种方略:其一是,增拨重兵镇守函谷关、阴晋、西河一线,防备秦人;其二是,发展生产,扩军备战,招募贤才,增强国力;其三是结盟齐、楚。有齐在侧,赵不敢动。有楚在侧,韩不敢动。两家不动,秦人图我之心必懈。” 魏惠王震几叫道:“好方略!” 陈轸驳道:“惠相国所言,句句在理。三大应对方略,前两个皆非难事,最后一个,却是不通之路。” “是啊,”魏惠王看向惠施,“陈爱卿所言甚是,楚国不说,单是田因齐,就是个难缠的角儿,寡人与他已经多年不来往了。” “其实,”惠施却似没有听见,“真要结盟的话,单有一个齐国也就够了。”觉得不妥,补充一句,“至于齐公难缠,臣倒有一计,可让他主动与我结盟。” “爱卿何计?” “亦尊田因齐为王。” 魏惠王惊道:“你是说,让寡人与田因齐平起平坐?” “王上,”惠施点头应道,“方今战国,重在实力,不在名分。所谓称王,不过是个名分。周室为王,可天下哪一家真正将其视为共主?既然列国所争不过是个空名,我王又何必独占此名呢?如果齐公也来称王,赵、韩就会出师无名,结果只有两个,要么自己宣布称王,要么与魏、齐两个大国为敌。如果天下大国皆来称王,我王就不会成为众矢之的。届时,天下相争,就会只拼实力,不论道义了。” 魏惠王沉思许久,目光转向毗人:“召太庙令!” 毗人出去,不一会儿,太庙令进门叩道:“臣叩见王上。” “大巫祝定下吉日了吗?” “回禀我王,吉日已经定下,是九月九日。” “好日子!”魏惠王点头赞道,“九九重阳,寡人要的就是这股阳刚劲儿!”转向众臣,“诸位爱卿,重阳节迁都,分头筹备去吧。惠爱卿——” “臣在。” “与寡人对弈去。” 君臣二人来到后花园的凉亭下面,毗人摆开棋具,惠施端坐,正欲摸子,惠王却道:“秋景不错,惠爱卿,我们就沿池边走走!” 惠施起身,跟在惠王后面,二人沿池漫步。 魏惠王停住步子,望着池中的云影道:“方才爱卿一席话,一扫寡人心头阴霾!不瞒爱卿,当初寡人听信公孙鞅诡言,不顾白圭反对,一意称王,追悔莫及!可你知道,覆水难收,寡人一旦坐上这个王位,想下来竟也寻不出个台阶,只得将错就错了。爱卿此计,甚妙!甚妙啊!” “我王有此胸襟,实为魏国之福。” “爱卿方才所提的第二条,寡人也听进去了。今得惠子,出谋划策的人算是有了,寡人所缺的,是治军大才。常言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河西之战,教训惨痛啊!” 魏惠王透出心底之语,惠施深受触动:“王上??” “唉,”魏惠王长叹一声,“不瞒爱卿,寡人眼下哪里有心与你对弈?这约你来,为的就是商议此事。卬儿的确读过一点兵书,可他狂妄自大,目中无人,既不容他人,又不能治军,此为将兵大忌。身处战国,朝中却无治兵大才,实让寡人夜不安寝、食不甘味啊!” “王上若是真心求贤、用贤,何愁得不到良将?” “唉,”魏惠王又叹一声,“说起来易,做起来却是难啊!惠爱卿,到何处去觅良将,你可要替寡人多睁一只眼哪!” “王上,魏国所缺的也不只是一个将才。方今天下,弱者灭,强者存,强弱因势而异,势因人而异,人因才而异。因而,臣以为,得人才者,得天下。” “得人才者,得天下。”魏惠王重复一句,连连点头,“妙啊!爱卿说得实在妙啊!得人才者,得天下!”略顿一时,抬头转向惠施,“请问爱卿,寡人如何才能得到天下英才?” “天下虽大,英才却是屈指可数,不仅王上想得,列国君主也都想得。齐公在临淄设稷下学宫,秦公在咸阳辟东来街,皆为争夺人才。” “学宫也好,东来街也罢,皆未体现尊贤重才。这样如何?寡人在大梁设立招贤馆,列国士子凡有愿意赴魏的,无论在此长住短停,一切吃用全免。若是愿意留下,寡人就量才录用。若是不愿,寡人就发给盘缠,礼送出境。” “王上,”惠施长揖至地,“诚能如此,天下士子必纷至沓来,王上何愁将兵乏才?” 魏惠王诚聘将才的诏书迅速被制成榜文,张贴在魏国各个城邑。 这日再次轮到庞涓与孙宾下山购粮。二人刚至宿胥口,就见多人围在告示墙前观看。庞涓晓得不是通缉他的,便加快步子挤至墙前,细读榜文,怔了。 墙上并列两张榜文,一张是九月初九魏国迁都大梁,另一张是新都大梁开设招贤馆,诚聘天下贤才。 孙宾赶到,见他一副痴痴的样子,笑道:“贤弟,看到什么了,这么着迷?” 庞涓回过神,一把扯开孙宾:“走吧,不过是些无聊的事儿,跟咱沾不上边。” 二人又逛一时,见天色昏黑,便寻了客栈安歇。 翌日晨起,二人办过货物,庞涓也不似从前那样自己扛挑,而是请来两个脚力,将购到的粟米等物分作两担,让他们分别挑了,他和孙宾则袖起两手,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庞涓本是多话之人,一路上竟是无话,低了头默默走路。眼看就要走到鬼谷,连孙宾这样沉稳的人也有点憋不住了,扑哧笑道:“贤弟,你好像有啥事儿?” 庞涓应道:“没啥事儿。” “打昨晚到现在,贤弟像是变了个人,怎能说是没啥事儿?” 庞涓放慢脚步,对走在前面的两个脚夫道:“二位兄弟,留步。” 两个脚夫停下来,放下担子,回望庞涓。 庞涓从袖中摸出四枚刀币,打发二人回去。 望着两人走远,庞涓这才坐到石头上,对孙宾道:“孙兄,你算算看,你我进山,满三年了吧?” “是满三年了。”孙宾点头道,“记得我们是中秋节前进山的,眼下已是九月。” 庞涓似乎并未用心去听孙宾的答话,顾自说道:“你说,我们整日在这谷里,一天到晚要么读书,要么静坐,难得见上先生一面。纵使见面,先生也似没有话说。看来,要学兵法,在这谷里??”打住话头。 孙宾怔了一下,想到告示墙的事,扑哧笑道:“贤弟何说此话?莫不是昨日在宿胥口看到伤感之事了?” “与那个无关。”庞涓站起身子,“辰光不早了,走吧。”说着走到货担前,选一副重的挑在肩上,径自走去。 孙宾也就挑起另一副,跟在后面。 接后数日,庞涓心事重重,做什么都打不起精神。 九月既望,月上东山。 鬼谷四子吃过晚饭,躺在草舍外的草坪上,正自欣赏圆月,张仪眼尖,小声叫道:“快,先生来了!” 众人起身,果见鬼谷子与玉蝉儿、童子一道,打小路徐徐走来。 四人跪叩于地,齐道:“弟子叩见先生!” 鬼谷子在他们跟前盘腿坐下:“坐坐坐,蝉儿、童子,你们也都坐下。” 众人围定鬼谷子坐下,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们看着我干什么?”鬼谷子笑道,“今晚为季秋之望,月明星稀,云淡气清,大家理应共赏明月才是!” 众人齐笑起来,各自纷纷抬头,观赏明月。 赏有一会儿,鬼谷子转对童子:“小子,去,拿老朽的琴来。” 童子起身奔向草堂,不一会儿,抱着一把老琴走来。谷中三年,四子从未见过鬼谷子弹琴,也没人见过他的这架老琴,无不惊奇,尤其是擅长琴艺的张仪和玉蝉儿,更将脖子伸得老长,两眼眨也不眨地盯住鬼谷子。 鬼谷子望着明月,徐徐调弦,说道:“今夜月光澄明,更胜昨日。老朽特别为这明月弹奏一曲。”话音落处,琴弦已动,琴声荡起。 童子闭起两眼,竖起耳朵。玉蝉儿也将两眼闭合,用心感受。 鬼谷子弹得很慢,只是偶尔抬一下指头,轻轻落下。在四子看来,鬼谷子似乎不是在弹琴,甚至他已将琴忘了。 渐渐地,他们也把琴忘了,甚至把眼前的鬼谷子忘了,各自闭目,陷入琴声带来的冥想。 玉蝉儿在不知不觉中,眼前豁然一亮,但见一轮明月挂在天上,几朵白云朝明月徐徐飘来,又渐渐飘去。在白云的衬托下,月亮走得很快。一群大雁飞到身边,徐徐落下,近得她几乎可以伸手触摸。山风吹来,一阵又一阵。一棵桂树正在盛开,桂花的清香一阵阵传来,沁人肺腑。溪水流过山涧,涧水边,一只山獾两耳竖起,探头探脑,突然猛地蹿往一片树丛。是一片松林,松鼠窜上窜下,一刻不停地收拾松子,准备过冬。枫叶红如鲜血,在风中沙沙作响,一片红叶在秋风中飘然落下,旋飞着飘到她的前面。眼看就要旋到她的脸上了,她本能地伸手,欲将红叶接到手中,却什么也没有接到。 玉蝉儿乍然一惊,睁眼观看,眼前根本没有红叶,只有鬼谷子微闭两眼,仍在缓缓弹琴。玉蝉儿正自惊异,忽听庞涓嗖的一声蹿起,口中大喝:“哪里走?” 鬼谷子陡然一震,琴声戛然而止。众人皆吃一惊,各从恍惚中醒来,纷纷将目光盯向庞涓。庞涓这才明白过来,看到自己的怪样,脸上一阵尴尬,苦笑一下,回到原地坐下。 鬼谷子将琴推到一边,望着庞涓淡淡一笑:“庞涓,你看到什么了?” 庞涓嗫嚅道:“弟??弟子没??没有看到什么。” 鬼谷子缓缓说道:“你看到了。你看到一条大虫。” “先生,”庞涓大惊,“你??你怎么知道?” 鬼谷子笑道:“老朽说得对否?” 庞涓大是叹服,连连拱手:“弟子果是看到一条大虫,正欲将其缚住,大虫却转身逃了。弟子一急,冲上前去就要擒它,不想却??惊扰了先生。” 鬼谷子盯住他又问:“除去大虫,你还看到什么?” 庞涓料也瞒不过先生,只好说道:“弟子看到了众兽逐鹿。” 鬼谷子笑道:“所以你要擒获这只大虫,骑上它逐鹿中原。” 庞涓起身叩道:“先生真乃神人,弟子所见所想,丝毫瞒不过先生。” “起来吧。”鬼谷子摆手,“老朽不是君王,在这谷里,不要动不动就行大礼。”又转向孙宾,“孙宾,你看到什么了?” 孙宾应道:“弟子看到秋风瑟瑟,一个老妇站在村口,正向远处眺望。” “她在眺望什么?” “眺望她的两个儿子。他们去为君上戍边去了。” “望到了吗?” 孙宾低下头去,悲伤地摇头:“他们已经战死了。” 鬼谷子许久无话,有顷,转头望向张仪:“张仪,你呢?” 张仪应道:“弟子看到的只是一轮明月。” “明月上都有什么?” 张仪脸色一红,垂下头去,嗫嚅道:“月上有??有棵树,树下有一女??女子,她??正在翩翩起舞。” 张仪的眼角瞄向玉蝉儿。 庞涓看得真切,讥讽道:“怪道张兄说话拖泥带水,原来是从先生的琴声里听出美女起舞来了,在下佩服。” 张仪正欲怼他,鬼谷子转向苏秦:“苏秦,说说你看到什么了?” 苏秦略怔一下,拱手应道:“弟子看到许多东西,先是这山林,接后是许多宫殿,一个接一个,弟子想进去,可有人不让。弟子无奈,徘徊在殿外的台阶前面??” “就这些了吗?”鬼谷子问道。 “风很冷,嗯,还有乌鸦,一群又一群,在殿前飞旋。” 鬼谷子点头,望向玉蝉儿。 不待鬼谷子发问,玉蝉儿笑着先发问道:“先生所弹何曲,堪称天籁?” 鬼谷子亦笑一声:“老朽兴之所至,随手弹来,哪里会有曲名?若是你定要起个名字,就叫它‘月光’吧。” “此名甚好,蝉儿可否习之?” “呵呵呵,”鬼谷子笑道,“你已知音,自可习之。”又转对四人,“你们进谷已经三年,老朽未曾听闻你们的平生大愿。今宵明月当空,何不各述己志,也让老朽分享一二。” 四人面面相觑。 鬼谷子转向孙宾:“孙宾,你先言之。” “回先生的话,”孙宾两手拱起,“弟子所愿是:天下太平,政治昌明,耳不闻战鼓之声,目不睹烽火之警,众生和睦相处,百姓安居乐业,各享天伦之乐。” 鬼谷子笑道:“此志可处圣道之境,不足以处当今乱世。”又转向庞涓,“庞涓,你有何志,可否言之?” “回禀先生,”庞涓拱手应道,“弟子只有一志,就是留在谷中,随侍先生。” 鬼谷子摇头道:“此志是你特意说给老朽听的,不是你的真心。” “先生责得是,”庞涓脸色涨红,咳嗽一声,缓缓说道,“弟子此生唯有一愿:辅佐天下明主,统领百万雄兵,战必胜,攻必克,威服列国,称霸天下,建不世之功业,留英名于青史。” 鬼谷子微微笑道:“嗯,此志可处战乱之世,你得逢其时了。不过,方今天下,列国纷乱,各国君主无不施展拳脚,或图霸,或求存,依你之见,何国之君可称明主?” 庞涓不假思索:“秦公。” “这么说,你若出山,是要辅佐秦公了?” 庞涓摇头。 “你欲辅佐何国君上?” “弟子欲去辅佐魏王。” “良禽择木而栖,名士择主而仕。魏侯先弃公孙鞅,后弃公孙衍,可知其不会用人;秦谋河西,魏侯不知是计,却妄自称王,四邻皆战,结果丧师丢土,可知其不会审时度势。既不会用人,又不会审时度势,可知其不为明主。” “先生所言甚是。” “既然知其不为明主,为何还要辅之?” “弟子生为魏人,当为魏室尽忠。” “此亦非你真意。” “先生圣明。弟子愿佐魏王,原因有三。魏王不会用人,魏必无人,弟子必有驰骋之地,此其一也;魏国雄踞中原,四邻皆战,与庞涓秉性相合,此其二也;魏王先失公孙鞅,后失公孙衍,必生追悔之心,此时若得弟子,必全心全意,不生疑心,此其三也。” 庞涓一口气说出三个响当当的理由,可见谋算之精。众人听了,无不吃惊,纵使鬼谷子,也似未曾料到,沉思有顷,方才点头道:“嗯,此三因也算在理。”抬头望向空中,看到月入中天,起身道,“时辰不早了,你们歇息吧。”说罢,径自走去。 玉蝉儿、童子起身,跟在鬼谷子后面,走向草堂。 张仪怔了,用肘顶了一下苏秦:“苏兄,你我尚未述志呢,先生这就走了?” 苏秦长舒一口气:“走了倒好。说实在的,真叫在下述志,在下都不知该说什么。” “太可惜了!”张仪瞥一眼庞涓,“在下倒是想好了,就等先生来问,谁知先生屁股一拍,竟是走人了。” “呵呵呵,”庞涓笑问道,“张兄既已想好,何不说来大家听听?” “说给庞兄想也无妨。”张仪亦笑一声,“在下之志是:统领明主一人,指挥无敌将军,战必胜,攻必克,服列国,王天下。” 听到张仪要指挥无敌将军,庞涓愣怔半晌,方才长笑几声:“哈哈哈哈,张兄之志,果然是气势如虹。只是这君主一人与张兄,究竟是谁统领谁呀?” “嘿嘿,”张仪冷冷一笑,沉声应道,“庞兄是明白人,何须在下说二遍?你们赏月吧,在下睡觉去了。”站起身子,拍拍屁股上的草叶子,转身径去。 庞涓又是一怔,望着张仪的背影叫道:“喂,姓张的,纵使你能统领君主,无敌将军也不会听你的!” 张仪已到草舍门口,回头,再次嘿嘿冷笑两声,跨进屋中,将门“嘭”一声关上。 庞涓略略一想,冲着张仪的草舍又是哈哈几声长笑:“在下明白了,想那君主必是个女流。那无敌将军,便是张兄了。” 庞涓这话显然带有挑衅性质,好在这日张仪的肚量出奇之大,并未冲出房门与他较真。苏秦、孙宾相视一眼,各自起身。 快要走到门口时,孙宾扭头,关切地对庞涓道:“小半夜了,贤弟还不睡觉?” 庞涓起身回舍,在榻上辗转反侧,折腾约有小半个时辰,仍难入眠,索性起身下榻,推开房门,走到户外。 时已子夜,月过中天多时了。庞涓在草坪上盘腿坐下,闭目养神,本欲将近日的纷乱思绪整理一番,不想却是越理越乱。坐有一时,庞涓忽地爬起,沿门前小道缓缓走去。 不知不觉中,庞涓竟然走到草堂前面。也是机缘所至,庞涓蓦然抬头,看到远处草地上竟也盘腿坐着一人。月光下面,那人一动不动,宛如一尊雕塑。 庞涓紧走几步,见端坐的不是别人,竟然是鬼谷子。庞涓大奇,因为先生打坐,从来都是在洞中,似今日这般在月光下打坐,不仅他未见过,也未听童子提起过。 离鬼谷子约十步远时,庞涓担心影响先生入定,便止步不前,迟疑一时,正欲转身离去,先生开口道:“是庞涓吗?” 庞涓近前,缓缓跪下,叩道:“弟子庞涓叩见先生。” “坐吧。” 庞涓盘腿坐下,盯住鬼谷子。 鬼谷子两眼微闭,根本没有看他。 坐有良久,鬼谷子一直不说话。 庞涓试探道:“夜静更深,湿露下沉,敢问先生为何在这露天里打坐?” “老朽是在等你。” 庞涓惊得呆了:“等我?” “你不是来了吗?” “我??我??弟子??”庞涓说不下去,更咽起来。 “庞涓,老朽晓得你有心事,说吧。”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