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七杀破军 第十四章 危机环伺(三)-《神海星浮》

    紫竹林中,百来株竹身夹带紫泪旧痕的翠篁笔直挺立,风姑娘在这里徘徊旋转舞动。

    她被听见,被闻见,也被看见。

    这片林子较之当初已然默默地增长了许多倍,每一株紫竹都由鞭根抽出笋芽,依某种规律人为拔除不在合适位置的新笋,成就了如今这片曲路幽深的可爱竹景,但以一座竹林的规模而言,其实不足以称大。

    竹林枝叶与秋风摩挲缠绵,其音如风吹黄沙鸣,如潮推海浪涌,竹子的清香飘摇回荡于口鼻之间,嗅之则无,忘之则返。翻动的竹叶连成浪涛,竹身根部钉入地表,虬扎土石之间,牢固得如同钢筋浇铸。细长的主干时而绷曲时而松直,竹身最为坚韧,可曲可直,百催不折。

    这片高雅精致的竹林里,那口古朴简素的水井前

    一个汉子身着又红又绿的庸俗衣裳,束缚衣物的淡黄腰带上系着一面巴掌大的蛇皮手鼓,他拆开了自腰间掏出的纸包,是一些冰末模样的细粉,与发潮的糖粉有些相似。

    红绿衣汉子满脸郑重神情,持纸包的手伸向井口,明明极轻的物件,那一只手却因用力而指节发白。他终于松开了捏合的五指,周身紧绷的神经也为之一缓,如释重负。

    那包冰末细粉连同纸包洒坠向井口,在距离井口七八寸许时,居然出乎意料的一缓一顿,随即如撞风墙,不但不坠入井口,反而扑向面来。

    红绿衣汉子霎感惊诧,脑袋向后一枕,他临阵应变之能颇为不俗,撅唇吹出一口罡气,撞在粉末之上,身形随即疾退,隐入竹影当中。雪白毒粉漫天飞扬,却没有一星半点落入井内,污了井水。

    一缕浅绿从竹林碧翠的画卷中逐渐析出,映出了一件浅绿衣裳,和一位面白如雪,温俊如玉的男子。他不在竹影阴暗处,秋日金灿灿的光芒尽情地洒落到他身上的。他仿佛从始至终就站在那处,没有刻意隐藏身迹,只是不发言语,就这么静静观摩,待到该出手时,才拂袖而动罢了。

    江丰脸上挂着一惯温和亲昵的笑靥,嗓音软细悦耳,一字一句清楚道:乔装易容这等手段便也罢了,用毒?则未免下作,更糟蹋大好井水。今日若是让你下成了毒,‘竹井’可得改名唤作毒井,这可大煞风景,实为不美,也为憾事!别说侯爷夫人不高兴,我这个茶盅老饕也不乐意。

    江丰言语间风轻云淡,对刺客的行径和身份反而不加累述与追询。红绿衣汉子双目如锋芒般冰寒,视线始终不离突兀出现的江丰。不断变换身躯所在的位置,行迹始终隐于绿影与投阳的斑斓画面中。

    红绿衣汉子脸上粘着一张敦厚老实的面皮,心底里盘算的却是阴险狡诈的害人念头。二人尚未正式对招,从那口喷珠玉的鼓气功夫上看,总管家江丰竟要胜却一些。

    江丰脚边放着一只秀气的水桶,他可不是暗部的那班子拥有鬣狗长鼻的厉害人物,在此处撞见刺客,究其缘由纯粹只是偷闲打水煮茶。

    言辞里轻松写意地摘择刺客的不是,实则握拳的掌心渗出了不少热汗,因柳龙池偷摸放了一本练气的本子在他取书之处,误打误撞步入练气喷珠玉境界的江丰,实则没有半点对阵经验。面对刀口舔血,杀人如割稻的屠子,亦且敌人在暗他在明,江丰是决计不敢冒昧闯入竹林。

    那红绿衣汉子脑袋里转动鬼主意的时机,江丰也拼力贼人的琐碎事情。而作为皇后身边的亲信,进入侯府之后不仅不受排挤,反而接管操持着侯府大小事务,心思之缜密与手段之高强无可怀疑。江丰自然明白自重身份之必要,这一层面的道理难以言传,只能逢事三思。

    狼绮介入,江丰不便再动手相助,然则身在那处地界,已然为红绿衣汉子带去了诸多压力。

    两名狼绮暗士当中那位年轻的男子也攀上翠篁顶端,与红绿衣刺客遥遥相峙,他体内气象虽只达至妙莲生境,然则生死搏杀与江湖切磋不同,境界高低有时候并非等同于胜负几率。

    红绿衣刺客显然很有这个常识,并不倚仗境界压过狼绮暗士一头而恃强凌弱,痛下杀手。他身下如同绑了清风,在一株株翠竹之间飘荡游走,身子始终处于竹林高处,不曾下陷。

    这名年青的狼绮身手亦是不俗,手脚如四臂,在林顶追击的速度丝毫不减,荡起来恍如一头矫健的长臂猿。他的伙伴则似一头飞蝗,明明落后老长一段距离,只需一次蓄力飞跃,便能靠得极近。

    局势看似一人遁逃二人追击,狼绮二子占据上风。实则落入了红绿衣汉子布下的陷阱,他仗着气息绵长,故意在竹林中兜兜转转,既摆脱了江丰,又消耗了二人的体力与内息。尽管他的内息也有所消磨,但二者体内气脉气象壮阔程度不同,于整体战力而言自然不可同语。倘若双方均处于疲累之中,那么在回气时间的快慢上,红绿衣汉子便能拖死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