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01~03)-《Pk时代前沿》

    3.01

    自从绝地突围——涉足以鲜平菇和相应菌种的两年以来,逐步发展出了数百户的平菇试产试销群体。随着部分群体生产规模的壮大,终于迎来一批主动前来预定并签下秋季用种合同的客户。由于这部分客户的生产技术和销售市场趋于成熟,不再需要送货上门及其技术指导,将节省大量时间和精力。试产试销群体及其规模的不断扩大,菌种市场的快速增长,已成必然之势。

    庶盶拿出秋季用种的客户合同,仔细核对、计算,总的合同菌种金额超过一千二百元。只要在九月中、下旬全面完成这批合同,就可以采购一千元的棉籽壳等原材料,其它原种均出自于自己之手,所引进的母种等,也就外加两三百元。如此一来,到明年春季之前,将有望产出八千元的菌种。这样的话,来春销售一旦结束,就有经济能力搬迁到城市郊区,从而迈上一个更加广阔的新台阶。

    庶盶决心充分利用今秋的有利条件,大打一个翻身仗。经过一段时间的不间断紧张生产,赶在九月中旬前,不仅全面完成全部合同供种,而且还附带售出部分菌种。规模扩张计划全面铺开,母种、原种顺利转接完毕。屈指一算,今秋还需要大致三个月时间的紧张生产,方可顺利实现扩张计划之中的制种任务。

    本想好好睡个懒觉,殊不知连续的熬夜,反而天刚亮就难以再入眠,索性趁早享受享受久违的轻松时光。四处一望,平生从未见过的大雾!白雾从脚下盘旋而过,两三米之外的树木等景物若隐若现。云烟缭绕,宛如仙境。时而如垂柳换装,丝丝缕缕冉冉升起;时而如万马奔腾,转瞬跨越险滩峻岭;时而如琼台楼阁,袅袅娉娉翩翩起舞;时而如浪花朵朵,疾泄咆哮飞来去……

    窗外不远处一口蓄水池,水池外边分布着一排排果树。靠近水池的一颗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一只叫不出名字的鸟,个头似乎若黄鹂鸟大小,但颈、腿、尾相对比黄鹂的长些。头顶长着黄中透出黑白相间的帽檐,翅膀背面金灿灿。展开翅膀内侧呈现出一片洁白无暇,胸部和侧面黄中泛出洁白,尾羽色泽近似头部。全身羽毛黄多白少,外黄内白,飞跃时翅膀内侧和腹部银光闪烁,落地时背部金光十射,纹理清晰的由黄向白到黑渐次过渡,黄白嘿浑然天成,美不胜收。绝非黄鹂,更非黄鹤,但庶盶宁恳相信它是来自天庭的“仙鹤”。毕竟,“昔人已乘黄鹤去”的思绪,斩不断理还乱。

    它好像有点精神不振,又好像是饿急觅食。庶盶立即取来接种盘,盛上一些麦麸、大米之类,放到水池台上。“仙鹤”在树间跳来跳去,就是不肯落地取食。庶盶感到失望,想到还有些即将收尾的零星事没有完成,就百般无聊地开始清扫、整理。不经意间,发现“仙鹤”居然在盘中采食。待“仙鹤”离开后过去查看,补足已采食的麦麸、米粒。下午,庶盶又再增添两次食料,想收养这只鸟的愿望愈来愈强烈。试着将料盘移放到窗台上,希望它能够继续采食。

    第二天一大早,睡梦中听见翅膀拍打的声音,睁开眼睛喜出望外,近在咫尺的玻璃窗外,“仙鹤”开始在窗台上采食了!一阵屏息敛声之后,故意弄出点声音来,它稍加迟疑后任然大大方方采食。庶盶欣喜若狂,忘情欣赏它的一举一动。“仙鹤”飞走大半天没有前来采食,庶盶望穿秋水。直到傍晚时分,“仙鹤”落在窗台上来回走动数圈,不见采食。后来,数度做出欲振翅高飞姿态,庶盶心中暗暗祈祷,千万别一去永不回。“仙鹤”轻轻一跃,飞进低矮的果树中。

    庶盶感觉它有依依不舍之情,应该不会就这样离去吧?干脆拖出椅子来,坐在菌种场的另一头,全神贯注搜寻“仙鹤”踪迹。没过多久,它出现在窗台上,跳上跳下,飞到果树上又飞回窗台。庶盶大喜过望,认为这下已经将它养家了,估计它是打算长期落脚了。不料想,它在窗台走着走着,突然头向空旷的远方,极度压低身子。庶盶瞬间高度紧张起来,好在它拍拍翅膀并没有飞走,继续留在窗台上。看着它在盘中采食,庶盶的心情渐渐稳定。“仙鹤”开始高高扬起翅膀拍打几下,突然收紧翅膀、压低身子一个俯冲,迅速上升,飞翔进暮色苍茫的天穹。

    一早就翘首以盼的“仙鹤”,始终没有出现在窗台上。所有事宜都暂告一段落,闲暇起来却深感异常失落。很长时间没有练毛笔字了,拿出笔墨纸张:“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外面或远或近的唢呐声此起彼伏,早听人们纷纷议论说,最近有个黄道吉日,据说在这方园几公里范围内,这一天就有不下十户人家办婚庆。门外早在淅淅沥沥下着秋雨,房檐水成串成串的流淌着,打落地上稀里哗啦的声音传出很远。

    3.02

    隐隐约约听见说话,声音愈来愈近。这里并非要道,行人普遍是在十米开外的机耕道上经过。自己所从事的,在很多人心目中,是从未听见或看见过的新生事物,顺道前来看看热闹是常有的事。随着宣传的不断深入,也时常有人上门来咨询相关事宜。庶盶打开房门,相距两个房间开外的房檐下,有几个姑娘在窗外缓慢走动,正通过洞开的窗户向室内观望。

    庶盶一看是这么几个姑娘,冒雨前来咨询相关业务几乎没可能,多半为了避雨,顺便看看热闹。她们普遍会不声不响地绕上一圈,然后悄无声息的离去。庶盶觉得自己开门出来有些盲目,但立即转身又显得太冒失。一般情况下,她们是不会前来打招呼的,自己也没必要与她们招呼。既然出来了,就稍站片刻再转身回屋,似乎更从容、随和、礼貌一些。其中有一个姑娘向同伴提醒道:“有人出来了!”一个探身窗户观察屋内的姑娘转过身来,落落大方道:“你好!我们是在这附近吃酒的。听说你这里搞得不错,想来参观参观。”冲着庶盶说话的姑娘口齿伶俐,手上拿着粉白色手巾,料想是刚用来擦拭过头上和脸上的雨水。

    相貌堪称姣好,穿的衣服却使人觉得有些不伦不类:崭新的外衣是城里时髦的中老年妇女装,颜色与其乳白色宽领外翻衬衣(感觉新潮时髦)极不协调。高高卷起外衣两袖,露出一截卷起的衬衣袖分外显眼。外衣明明是寒冬季节穿的,可以套件厚厚的大棉袄,给人一种拿块窗帘布披上当外衣的感觉。听说几年前,这里的大姑娘出门,许多家庭要借衣服穿。看样子,多半就是借衣服来参加婚宴的。

    庶盶心不在焉的随口“欢迎!”转而突然觉得到来者是客,岂能冷漠以待,自己将后的业务哪来口碑?立即热情有加:“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们前来,有失远迎!请屋里坐!”带头说话的姑娘,正抬脚在台阶边揩拭鞋底上的稀泥浆。那是一双崭新的布鞋,鞋底白布包边还有不少没被泥水浸渍过,分外洁白显眼。她指着自己的鞋道:“你看我们,满脚都是稀泥浆,进屋恐怕不合适吧?”“嗨,稀客临门,哪有不进屋的道理?里面请!”等她们进屋后,庶盶发现纸笔还摊在桌上,赶紧上前收拾。“毛笔字的功夫不错!‘更能消、几番风雨。’好像是辛弃疾的《摸鱼儿》吧?”庶盶诧异而凝滞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应。“你是在想,一个女孩子,咋就知道辛弃疾的词,是吧?其实呢,想一想班昭续《汉书》、李清照赋诗填词,如果她们在知识的汪洋中算作是瓢舀桶提,我这里得到的不过是可怜兮兮的点点滴滴。”庶盶既窘迫又惊奇,对方既然熟悉这词,也就等于是说自己的内心世界已暴露无遗。

    正所谓“凡人不可貌相”、“三人行必有我师焉”,这出语惊人的程度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对方究竟是什么背景,自己两眼一抹黑,纯粹成了个丈二和尚。避其锋芒,题外话当少说为妙:“让你们见笑了。让客人站着说话,有失待客之道,实在惭愧。先请坐,我给你们泡茶!”同来的虽然是三位姑娘,但其他两位几乎始终一言不发,实际主宾就一位。主宾礼貌地接过水杯,并不急于就坐。她似乎毫不在意自身外衣的臃肿肥大,十分洒脱的漫步室内,仔细打量室内的一切,言谈举止一派超凡脱俗。“你这《演讲与口才》从创刊到现在,每一期都齐全,实在难得一见。据说邵守义创刊时背着挎包推销,他的成功肯定会激励一批又一批人勇往直前。”庶盶感觉自己对此知之不多,实在难以接茬,却又不便淡漠了别人,只好随口附和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3.03

    见桌上叠放的宣传资料,先是埋头细看,随后拿起一张宣传资料,抬头望着书柜顶上的油印机:“那油印机也是你自备的吧?”庶盶似乎突然明白,原来大概在哪里看到过本人刻印的宣传资料,自己刻写蜡板字几乎与印刷体无异。可能认为刻印质量不错,这是代谁前来找我编写、刻印什么资料来的吧?庶盶随即应道:“时常都要用到,只能自备。”对方扬起手中一份油印资料:“也就是说,像这样的资料,你随时都在编写、刻印?”“人微本小,凡事不敢过分惊动别人大驾,只能自己动手。”

    “原来你的文笔功夫还如此了得,怪不得在外面时常能够听到人们在谈论你,而且名气响得很远,连我都早已多次听到过你的大名和事迹。所谓文如其人,看来你不光是会干事业,还能说会写,的确是出类拔萃,理当声撞四野。”“传闻多有夸大其词。或许因为本人来此不久,人们尚且乐意谬赞,不足为信。”经过一番客套,对方提出参观菌种场的要求。印资料何须看生产场地呢?或许另有目的。何必在意对方此来的目的,主随客意吧!庶盶立即起身带着她们前往生产场地。

    按说,一般看热闹的人只是做些肤浅了解即便告辞。如此一位有理性、有主见的姑娘,以看热闹为目的的概率极低,即便是为看热闹而来,大概早已告辞而去。看来,对方前来肯定有明确目的。很可能是想学技术,先了解了解。在参观过程中,对具体品种、成本、效益等只字不提。所提及的问题,诸如“既然是肉眼看不清的微生物,又怎样凭借肉眼保证其存活及品质”“酿酒、做馒头都涉及微生物技术,它们和食用菌技术又有什么不同”“食用菌技术与青黄霉素和牛痘疫苗以及遗传基因,有些什么相同和不同”“麦芽糖、泡酸菜属不属于生物技术”等,每一个问题都涉及一揽子系统概念,整个过程,几乎全都成为解释、链接各种概念的过程。当然,庶盶也是乐见其成,顺势而为正好能够体现各有所长:彼有堪为我师之长,此亦不缺为人师表底蕴。

    庶盶渐渐发现,对方在尽量回避围绕她所陌生的话题深入。这就意味着,她所提出的问题,绝非是她完全陌生的范畴。庶盶暗自心惊,关于微生物、生物化学等,她到底知多少?咋就像是反过来在考问本人一样?管他呢,仅凭专业与年龄层面判断,对方不可能比本人懂更多。只要我这里石头砸磨盘,实打实地碾压即可。从配料到灭菌,从缓冲室到无菌室,从制种到培养等场地逐一被参观。估摸着对方将很快辞别而去,但对她前来此处的目的何在,自己仍然是满头雾水。如果说是为学技术而来,但该关心的问题却毫不关心。如果不是为学技术,却又听的认真、看的仔细。这样的学徒往往容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能不一定好带。但凡为师者,应该都会视这类学徒为得意门生。如果自己能带这样的学徒,也算是一大幸运。会是来拜师学技术的吗?似乎越来越缺乏相信的理由。

    再度省视,来宾动则温婉机灵,出口成章;静则明眸善睐,顾盼生辉。庶盶对主宾的好感越来越强,甚至非常期望能够有更多时间和机会同她进行交流、了解。眼见参观即将结束,庶盶觉得没必要掩饰自己对她的好奇心:“我有些犯糊涂,如果说你是高中毕业吧,实在是有些低看。如果说你是大学毕业吧,又有些不合常规。”“唉,我没有读大学的那个命哦,高中倒是读过两年。”见对方突然似乎有些神色黯然,或许碰触到不愿提及的往事。实在无法忍心让人家闷闷不乐,庶盶赶紧淡化道:“比本人只读了两年初中强得多,更幸运得多。”“未见得吧,我看你那里的书籍,仅历史就从远古传说到现代的一应俱全,其中部分还有多种版本的历史书。此外,哲学、文学、经济等种类也繁多,这说明你从学校出来根本就没有闲着。论起书本知识和实践经验来,恐怕没有几个高中生能够与你比肩。哦,我正想翻看翻看你那里的书籍,不知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