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惊闻芳踪-《花与剑与法兰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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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着川流不息的卢瓦尔河和河面上鳞次栉比的小帆船,欣赏着的夕阳下的壮观景色,虽然太阳已经完全隐没在了群山之后,将自己威严的光线收拢于黑暗之中,但是没有一个人再说话,三个人的心情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激荡感。

    “我的朋友们,既然你们可以不离不弃地帮助我,那么我就能够、而且应该将自己能够送出的东西馈赠给你们。不管是庄园,还是金钱,还是官职……还是别的什么……”他摆了摆手,制止了好像想说什么的阿尔贝和吕西安,“我知道你们肯定会说不是为了这些东西才同我站在一起的,也知道你们并非特别在乎这种东西,但是就算如此,我也应该这么做——我知道奇珍异宝也难以回报真正的忠诚,但是如果连珍贵的东西都不肯分享的话,那么我又有什么资格可以说自己重视同你们的友谊呢?”

    然后,他又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况且,我刚才也说了,这个世界变幻莫测,我们只有抱成一团,才有可能在激流的狂潮当中岿然不动,保住自己曾经夺取的一切……你们的成就越高,那么我就越可能从中得利,虽然波拿巴家族现在看上去已经能够……所以,你们倒也别忙着感动,其实我也是在为了自己。”

    他如此坦白的陈述,不禁让阿尔贝和吕西安再度笑了起来。

    “那么,为了别人。也为了自己,让我们好好地团结在一起战斗吧。”直到最后,阿尔贝说出了三个人的心里话。

    接着。三个人不再留恋,转身就往回走去,而就在他们离开的那一刻,入夜之前的最后一缕阳光也消失了,整个天地都渐渐隐没于黑暗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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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回到了之前军队驻扎的地方之后,因为有些疲累、而且答应了要为夏尔写一份详细的报告,所以吕西安就回到了他们在当地早就准备好的军营当中休息去了。

    而夏尔和阿尔贝则没这么轻松。作为官员,更重要地是作为贵族,他们还要去参加一些名流的宴会——虽然不是每个人家都必须去拜访一次。但是这座城市里的那些最有名望的人家,他们必须去拜访一趟,否则这是极其严重的失礼行为,几乎可以被当做“这些巴黎人果然自私堕落而且目中无人”的典型例证。

    而德-利涅勒侯爵正是他们不得不去的人家之一。

    “德-特雷维尔先生。德-福阿-格拉伊先生。非常感谢两位的大驾光临,”在两个年轻人准时赶到了场之后,这位侯爵彬彬有礼地朝他们两个致意。“虽然外省不如京城那么吃喝玩乐应有尽有,但是请尽管玩吧,两位的姓氏,足以为鄙人的客厅增光添彩。”

    他的面孔端方,但是僵硬冷漠,两鬓也早已经斑白。虽然言语客气却并没有多少温度。似乎唯恐人家看不出自己只是为了礼节才招待这几位客人、并且因而给了客人们多大的荣耀。也许是从小所受的教育的原因,他言谈举止中总带有一些旧时代才用的词语。好像不这样就不足以显示出自己的高贵门第似的。

    这位侯爵丝毫不带感情的致意,让夏尔和阿尔贝很快就明白了对方那种“你们这样的姓氏,但是也勉强可以进我的客厅,但是请别得意忘形摆出巴黎人的威风”的意思,于是禁不住相视一笑。

    “感谢您的盛情招待,先生。”夏尔笑着回答,“但是我们只是公务之余顺道前来拜访一下而已,所以也没办法过于叨扰到您……”

    接着,夏尔和阿尔贝就同这位侯爵说起了客套起来。

    尽管其贵族门第出了几十法里之外便无人知晓,可是在省内这位贵族却被认为不容置疑,是这个城市小小的上流社会的领军人物,享有极大的名声,而且似乎还因此被看成了一个聪明人。

    同大多数这种地方贵族一样,他对十九世纪产生的新贵一概不予承认,因而也就对之前的旧贵族们尊重备至。虽然表面上装作矜持冷漠,但是他心里却还是对自己能否让这两位拥有更显赫姓氏的年轻人满意招待,有些惴惴不安。

    正因为如此,看到夏尔和阿尔贝如此好说话,这位侯爵在心里也暗暗松了一口气。因而对他们的语气变得更加和缓了一些。

    寒暄了几句之后,他们两个走进了这位侯爵的客厅。

    跟几乎所有地方贵族一样,客厅的装饰十分简朴,而且因为修缮不及时而变得有些老旧。客厅镶有灰色护壁板,墙上挂着几幅家人的肖像,客厅的地面上铺着白色的大方砖,中间摆着一张大餐桌,上面已经摆满了各式的乡间野味。而在客厅的远角,摆着几张牌桌,显然是供客人们在闲暇之余玩惠斯特的。

    也许是因为侯爵对自己的初次检验感到十分满意的缘故,接下来侯爵夫人亲自招待了他们。这位夫人同丈夫相比要显得年轻许多,显然是因为不缺乏奉承者的缘故。出于同样的原因,说话嗓门很大,语气斩钉截铁,显然早已经习惯了在家里说一不二。

    从任何一个方面来看,这对高贵的夫妻,两人都对当代的奢侈一无所知,他们还保留着现在只有舞台上才穿戴的服装,虽然点缀了一些几年前式样的花边。餐桌上的餐具和旁边家具,不用说都是老式的,同这对夫妇相映衬居然倒也显得十分和谐。

    而客厅里面已经有了一些客人,虽然门第显然没有侯爵一家那么优越,但是个个也是神气十足,而那些夫人们也是同样的神气,好像以为披上披肩。戴上软帽,就是盛装华服了。其实,她们一年买两顶帽子。可是都要经过反复盘算,通常是求人顺便从巴黎带回来的——能够被如此古老守旧的贵族邀上客厅的,又怎么可能不是这样的一群人呢?

    这种古老的排场倒是与外省的俭朴风气恰好能融为一体。总之,这是些贵族遗老,只是没有征收土地转移税的权利,没有法律上规定的长子世袭财产,也没有成群的猎犬和镶着饰带的巴洛克式的服装而已。他们洋洋自得。一心效忠于(当然只是口头上效忠而已)他们只是远远望见过的王公——而那些如今已经被赶出了国门的王公,甚至都不曾知晓他们的存在。

    “我从没有想到过今天能够一次性看到这么多老古董,夏尔。简直让我感觉重新回到了可爱的十八世纪呢!”在笑容可掬地应付着在场的贵族们的应酬的同时,阿尔贝禁不住咬了咬夏尔的耳朵。

    “这又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应该面对现实。”夏尔耸了耸肩,低声回答。两个年轻人,以自己从小就锻炼出来的隐匿感情的能力。极好地掩饰住了自己对这群贵族们不耐烦和看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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