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夏日凉归-《翻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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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琴走上前去,抬手微礼示意:“老人家,可是找我?”

    “正是。”老人点点头,“客官东方迢迢而来,自然赶路辛苦。”

    听得此言,不由得子琴心中又生出新的问号来。进入酒馆坐定,子琴便抬头问道:“老者如何知道,我是从东方来?”

    酒馆老板给杯中倒满了酒,转过身,脸上全然没了方才迎客时点头哈腰的谄媚笑容。老人双指夹起圆而光滑的杯脚,“啪嗒”一声,坚定有声地扣在桌面上。子琴恍然大悟:

    “夜屏山的贵客,一朝分别,竟已是这么多年!”

    此刻坐在子琴对面的酒馆老板,姓夏名凉归,曾是仰慕令狐子棋的大名,去到夜屏山上讨教的当世高手之一。上次见面,子琴自己年纪尚幼,自然一时间认不出来。

    “掌门快莫要提多年前的旧事。”夏凉归眯起眼,低头笑了笑,“令狐居士能在舞象之年盲对西、南、北三位棋官,而同时皆半目胜之,老东西每每想起,仍然惊悸有余,汗颜得很哪!”

    “三位谦让师弟年幼罢了。”令狐子琴端起笑容,“夏棋士何必如此过谦?”

    凉归闭起眼,摇摇头:“险些忘了正事。白驹过隙,老东西一时也没能认出掌门来。”说罢,又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凑近,“令狐掌门莫要瞒着老东西。这几日,江湖中可是要有大变故?”

    子琴心中一惊:“棋士何出此言?”

    “前些日子,老东西的破烂酒馆竟也聚集了不少名门显贵……”于是便把温弦、箬冬、南嘉攸、蕊心塔的紫衣姑娘在酒馆中大打出手的故事告诉了子琴。子琴心中暗暗点头:

    想找找不到的人、和无意间正要找来的人,这下子都聚齐了。

    “打西边来的筝掌门,身上却沾着一股东方的土味。”说罢,凉归试探性地看了看子琴。

    子琴点头道:“的确,我徒弟中了与我一样的伤,我特追寻他二人而来。”

    “既如此。”凉归抬起眼,“我与掌门同去。避免他人不讲道理动起手来,掌门人数落了下风。”

    子琴心中转念一想,的确比自己孤身一人要可靠些。但苦于自己心有所碍,只好道:“不劳烦夏棋士……”

    凉归听到这一句,内心已然着急起来,不由得急躁言道:“掌门嫌弃老家伙骨头脆了,走不动路了?”说罢,双指不知从何处瞬间变出一颗白子,在黑色的酒坛子上轻轻一敲。只听得一声悦耳的脆响,小孩高的酒坛子登时“哗啦啦”碎落一地,一时间碎块和粉末混在地上,惹得欢闹的酒客瞬间安静,纷纷向这里张望来。

    子琴安坐原位未动:“棋士误会,晚辈不过有一事相求。”

    令狐子琴探出身子,正欲明言,忽听得门外一声尖厉的叫唤:“老板好厉害的本事,怎么被几个兵头小厮打得鼻青脸肿?”

    二人此时坐得离门口不远。抬头望去,只见一瘦小的女子包裹在鲜绿色的丝绸,跨腿骑在屋外大门酒旗上。绿衣女子随着晚风晃晃悠悠,活生生像条细弱的柳枝在阴暗的月光下飘荡。夏凉归也不起身,只是冷笑道:“不知何方高人,令寒舍蓬荜生辉哪!”

    “那你又是什么人?”绿衣女子闪电般跃下旗杆,在地面上稳稳一落,“买了咱家的姑娘,却不把姑娘当人?”

    原本安静了一时的酒客醉徒们此刻又纷纷交头接耳起来。凉归听得嗡嗡声如苍蝇乱飞般吵人心乱,便提高嗓门,沉下气道:“南家的兵丁要抢你们姑娘,你来找老头子作甚?难道是菩萨发了慈悲,派姑娘赔我几个酒碗钱?”

    夏凉归气沉丹田,众人一时都不敢做声。那绿衣姑娘走上前来,滴溜溜转动着一双狐狸般的媚眼:“老板跟客人要起钱来,姑奶奶这就赔给你!”说罢,宽袖出风,空气中似有什么划破的干响,几枚银针登时便向着夏凉归飞刺过来。

    也是亏得凉归开店赚钱不忘旧本事,身上也奔出几枚黑白棋子迎了上去。

    一时间,困在酒馆里划拳半只脚踏着椅子的、醉客半碗酒洒在半空的、身怀术法绝技躲在角落默不作声的都或多或少得傻了眼,纵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瘦猴书生都忘了大门还是自己应该向哪里跑。

    暗黑的酒馆口“刺啦”划过一阵火星子,三四枚银针直冲凉归脑门顶上而来,又被狭路相逢的棋子打了个正着,“噼里啪啦”地接连掉在地上。只听绿衣姑娘高喝一声:“着!”凉归这才发觉,一枚只有寻常银针一半长度的细骨针正横穿夜影,悄然飞向自己小腹。猛地后跃,又不知是什么人摔了酒碗在地板上,眼看着把自己即将结结实实绊个后仰朝天。

    只听窸窸窣窣几片瓷碎划地的响动,凉归倒退几步,仍是好端端地站在地上。子琴一手拉住凉归手腕,一手夹住半空飞行戛然而止的细骨针,犀利冰冷的眸子与绿衣姑娘的狐眼撞了个正着。

    绿衣女子抬手立在原地,悠悠魅瞳中,闪着难以捉摸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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