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伊凡勒斯-《潘德的预言之千古一帝》
龙卫堡因其早年为龙骑士团的分部驻扎地而得名,它位于瑞文斯顿边境上的霜息山高处,虽是依山而建,山势却并不险峻陡峭,坡度平缓,视野开阔,只是逢山必险,更由于八百瑞文斯顿游侠的存在,龙卫堡前三百米是让菲尔兹威人望而却步的森然雷池。两国自353年12月僵持至今,菲尔兹威忌惮瑞文斯顿游侠的箭雨,瑞文斯顿又何尝不惧菲尔兹威的双手豪杰三分?那边帝国与达夏的会战已经在图尔布克尘埃落定,萨里昂的不宣而战也潦草告终,而这边始终未曾发生过一次大规模的会战,双方的斥候像是乌鸦一般在北境与西海岸之间往复盘旋,谍报堆积如山。
“这幅军势图,真的出自银湖镇一个佣兵之手?”头发灰白的老人手指拂过地形图上犬牙交错的巨大箭头,用力地倒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他瞥了一眼身旁的战术雪盘,营寨位置分毫不差,前者甚至还要详尽。只有亲临战场,在旁观测才有如此高质量的作图,绘制者高深的战术素养在这张图上被表现得淋漓尽致,俨然有名将风采。
“而且他亦对我们这里的窘境了如指掌,开春在即,亚历克西斯公爵将领兵应付下山扫荡的迷雾山部族。军粮配给愈发吃紧,再耗下去对我军不利。”盖尔博德说。
老人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他是主将,不可能不清楚日渐严峻的局势,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争的天平早已不可避免地朝菲尔兹威倾斜。且不说自己手下这三千来人在丘陵间够不够西吉蒙德侯爵万余大军一口吃的,就算两人兵力旗鼓相当,他也没有把握能在那位有着“铁臂”之称的侯爵手中取下四分胜机。倒不是说他排兵布阵远逊于西吉蒙德侯爵,只是瑞文斯顿人的主场在雪原而非丘陵,守护者军团硬实力虽然有限,却熟谙雪地战门道,知道何处是深不见底的雪坑,何处是坚实可以踩踏的雪地。然而若是在丘陵决战,这点优势便荡然无存。眼下摆在他眼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走:一,自龙卫堡撤军,收缩防线,将霜息山与龙卫堡都拱手让给菲尔兹威人;二,将这场战役的胜负手交托给一个他今天才知道名字的佣兵队长。
“这个埃修·巴兰杜克,”老人慢慢抬起头,眼神锐利得如同寒山之巅的鹰隼,“他手下的佣兵队,实力几何?”
盖尔博德犹豫了一下,如实相告:“很弱,六十来人都不是什么精锐,配备也不精良。哪怕放在佣兵中横向对比,也算不上什么劲旅。”
“那他凭什么奇袭泊胡拉班?”老人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就这一帮杂牌军,给人当俘虏都嫌浪费粮食!”
盖尔博德深吸一口气:“今天早上他似乎是跟菲尔兹威那边起了冲突,一队女武神骑士冲进了银湖镇,却被巴兰杜克杀得一干二净,都是一刀毙命,就连带队的‘巨剑’玛丽斯也被他制服。只凭这一点,我觉得他比国内绝大多数一流武者还要强。”
“有这么强?那此人早应该出人头地了,为什么还在银湖镇厮混?以他的武力,在竞技大会上拔得头筹恐怕是轻而易举。”老人不住地摇头,“可疑,太可疑了。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不过,”老人话锋一转,“让他去试试吧。反正雇佣兵本就是一锤子买卖,失败了对战局无济于事,成功了自然是皆大欢喜。盖尔,告诉他,雇佣费十五万第纳尔。先给一万第纳尔,如果事成,剩下十四万,我伊凡勒斯双手奉上!”
盖尔博德一惊:“十五万第纳尔?是不是给太多了?”
老人,也就是伊凡勒斯子爵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我们在龙卫堡前拉开阵势,跟西吉蒙德真刀真枪地干一架?如果他真的破坏了菲尔兹威人的后勤线,逼迫西吉蒙德侯爵退兵,保住的不仅仅是瑞文斯顿在北境之外的领土,还有龙卫堡这三千多小伙子的性命!十五万算得了什么?”他疲惫地靠倒在木椅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快去吧。”
“是,父亲。”盖尔博德说,忽然想起了什么,低声问道,“那玛丽斯……”
伊凡勒斯子爵摆了摆手:“那是人家的俘虏,怎么处理是他们的事。”
“可,父亲,生擒一名准一流武者可是大功一件啊!更何况玛丽斯还是西吉蒙德侯爵的长女,其分量举足轻重。有了她,说不定陛下会考虑恢复您的爵位!”
伊凡勒斯子爵没有睁眼,只是冷漠地说了一句:
“靠战俘换战功,有违军人的荣誉。”
……
“哗啦啦……”黄澄澄的第纳尔倒进了皮袋里,发出清越的鸣响,像是小溪从石缝间溅出,萨拉曼阴沉着脸,从队伍的一头走到另一头,将皮袋狠狠地掼在离队的佣兵手中。佣兵们瞪着眼,手里掂着沉甸甸的皮袋,柔软的兽皮内坚硬的金属质感让他们有些不知所措,这是要砸钱留住他们?有个佣兵大着胆子想问问萨拉曼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反而被后者用眼神狠狠地剜了一刀:“拿了钱,赶紧滚!”他压着声音喝道。
佣兵们讷讷地笑了一下,知道这是遣散费,欢天喜地地散去了。闹离队这事本是他们理亏在先,只是没想到自己在银湖镇好吃好喝了这么多天,临走了还能发一笔横财,这样的好事在潘德可不多见。留在队里的佣兵也有些骚动,毕竟一千第纳尔可是个能让人眼热的数目,往昔护送萨里昂商会的那些奸商时,从南跑到北,从东跑到西,累死累活,一趟下来也就进账七八百个第纳尔。有个跟萨拉曼相熟的佣兵忍不住问了:“头儿,这些怂汉都能拿到这么大一笔钱,我们这些留队的呢?”
“当然是拿瑞文斯顿那边的佣金了。”萨拉曼拍着胸膛,手上和口上却都是虚的,队里逃了一大半的兵,本就不咋地的战斗力更是衰微,倒贴过去当炮灰说不定都被嫌弃。问话的佣兵也不傻:“别骗我们了,头儿,我们剩下这么点人,瑞文斯顿那里还看得上我们?”
萨拉曼张了张嘴,话卡在喉咙里,半个字也蹦不出来。就在这时一驾马车飞驰而来,在营地前急刹。盖尔博德从马车上跳下来,高声喊:“巴兰杜克先生在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