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他们部队宿舍是正儿八经的筒子楼。 季长峥住的是双人间,在三楼。 他长腿一迈,一脚跨出三个楼梯,不过一会的功夫,就到了宿舍里面。 这会,宿舍空荡荡的,也就是说他那个舍友温指导员,去食堂了。 这会宿舍,是他季长峥一个人的天下。 他拉开了靠着窗边的椅子坐下来后,擦了擦手,在两封信中挑了一封。 果断地挑中了他兄弟给他的那一封信。 只是,打开看完后,季长峥的剑眉跟着皱起来了,“一张?就一张?” 他打开信封,里外地看。 温指导员端着搪瓷缸,里面堆了四个窝窝头,都堆到外面冒尖了,嘴里还不忘在咬一个。 “什么一张?” 随口问了一句。 季长峥抬眼去看他,不想说,他盼望已久的兄弟,给他写信,竟然就写了一张!!! 一张没写满不说,而且通篇都是感谢话。 这些也太过敷衍了一些啊。 他不说,温指导员迅速明白了,他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季长峥手里捏着的薄薄的一张纸,还没写满。 他顿时明白了,把搪瓷缸往桌子上一放,顺手提着一个铁皮暖水壶,倒了一杯水出来。 喝了一大口,这才把那窝窝头给咽了下去。 “你盼了那么久的兄弟,就给你了一张信?还没写满?” 信纸是通透的,尤其是用墨水写了以后,从反面也是能看到的。 他刚影影绰绰看了一眼,那一张信纸才写了一半,剩下的半截是干净的。 季长峥想将信纸藏起来,已经来不及了,他索性,把那一张信纸给小心翼翼地叠起来,再次放到了信封里面。 随即,塞到枕头下面。 他挑眉,闷声道,“怎么?一张不是信了?” 他兄弟好歹是给他写了呢。 只是,他兄弟对他的感情,似乎没他对对方的多。 他可是都把烧刀子都给省下来了,盼着兄弟过来了,结果他兄弟就给了他半张信。 好可怜啊。 但是,季长峥不能说,不能让温指导员给笑话了去。 温指导员喝了一口水,总算是将那堵嗓子的窝窝头给咽下去了,他这才幸灾乐祸道,“行吧,一张信你不失望就行。” 扎心了。 季长峥英挺的面庞跟着一僵,说不失望那是假话! 只是,他不能让温指导员看到了。 季长峥面不改色,“我兄弟虽然写了一张信,但是有九十八个字。” “四舍五入,就是一百个字,也不少了,是吧?” 温指导员,“……” 他用着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行了,知道你和你兄弟之间感情深厚,不是,你就不去看下你侄儿子,给你写了什么?” 季明远的信,还丢在桌子上呢。 季长峥就躺床上去了,还是双手交叉枕在脑后,完全没有再去拆另外一封的意思。 这就区别对待了啊。 季长峥听到温指导员的问话,他叹口气,“明远给我寄信,我大概能猜到一点。” 无非是,受不了黑省插队当知青的苦,毕竟,明远以前在季家的时候,是真的打小宠着长大的。 如果说,季长峥是家里出了名的叛逆的话,那季明远就是出了名的乖巧。 他小时候的性格,还有点像女孩子,再加上一副好样貌,在家的时候,着实是被全家都宠着长大的。 没吃过一丁点的苦。 所以,季长峥不用看,就知道他那侄儿子受不了那个苦,估计是来找他诉苦来着。 可是,和他诉苦又能怎么办? 已经来到乡下插队当知青了,这一条路是他自己选的,哪怕是季长峥有关系。 也不会把他调开的。 无他,这是身为季家人的原则。 不以权谋私,不滥用关系,这是最基本的一条,哪怕是自己的亲人也不行。 温指导员听到这,忍不住感叹了一句,“你真残忍。” 对待亲人也是这般严肃。 听到这话,季明远枕在脑后的手微微一顿,他侧头看了过来,此刻,晨光穿透透明的玻璃窗户照射进来,照得他英挺的轮廓虚成了一条完美的弧度。 他的面庞是极为英朗的,只是薄唇轻启,吐出的话,却是残酷至极。 “在其位,谋其政,选其路,当其行。” “季家人,生来如此。” “没有例外。” 哪怕是季明远也不行。 听到这,温指导员沉默了片刻,他叹口气,“我总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你们季家不养废物出来。” 就这种教养方式,很难出废物。 所以,出来的都是像季长峥这种精英中的精英吧。 季长峥扯着嘴角笑了笑,眸光晦涩,意味不明道,“你生在季家就知道了。” 生在季家,还是季家的男娃。 压力不是一般的人,普通人更受不了。 他们季家,信奉的是狼性文化,从上到下,全部都是出了名的心狠。 他算是例外,但也不是例外。 他是季老爷子的幺子,按理说是从小备受宠爱的,但是宠归宠,该有的心狠一点都不少。 不然,他不会在十五岁那年,被丢到部队来训练。 十五岁,在他们那个家庭中,很多人不是在读书,就是在家当二世祖。 而他,却已经接受了战火的洗礼。 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他回来吐了一天一夜,也曾发过电报回去求助。 但是得到的却是一个极为冷硬的回答。 “长峥,这一条路是你同意的,你没有回头路。” 这是他父亲当时给他的话。 季长峥没想过回头,他只是想得到安慰,但是在季家,他连安慰都得不到。 他受到过这种教育,所以,他坚持把这种教育再贯彻到季明远身上。 谁让季明远是季家人呢。 所以—— 当初,季长峥陪着季明远去知青点的路上,在还未交出申请报告之前,他便问过季明远。 若是后悔还来得及。 但是,季明远拒绝了。 既然不后悔,这一条路,哪怕是在艰难,季明远也要走下去。 听到这。 温指导员叹了口气,“你们也是不容易。” 他咬着窝窝头,起身把桌子上的信递给了季长峥,“不管是不是求助,先看看就是了。” “要知道,你当初给家里人发电报的时候,不也是抱着想要得到安慰的心思?” “你现在来看季明远,不也是一样?” “他那边怕是也盼着你给他回信的。” 这话一说,季长峥沉默了片刻,抬手扯开了领口的扣子,露出凸起的喉结来。 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魅力。 半晌,他才沉声说道,“我不想拆,也不想看。” 因为,他怕自己像是老爷子那般无情。 所以,看了又如何? 这—— 其实说白了,就是关心则乱,他一边知道,自己不能去帮对方,一边又痛恨自己不能去帮对方。 这就是季家人。 见他不肯拆,温指导员擅自做主,直接把信封给拆开了,他没看信,而是把中间的信拿出来,递给他。 这一拿,温指导员就意外了下,“还挺厚,最少三五页纸。” 这话一说,季长峥抬头,窗户外的玻璃光照耀下,他的骨相凌厉而英朗。 他思索了片刻,到底是接了过来,打开细细地看了起来。 只是,在看到开头的时候,他的脸色跟着一变。 “怎么了?” “季明远要离开了吗?” 能够让他这般大的反应。 季长峥摇摇头,坐起身来,把信放在了一旁,从裤兜里面掏出了一包烟,抽出一根,拿着火柴点燃后。 他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密不透风的室内,使得淡青色的烟雾变成一条笔直的线升腾而起。 浓烈的烟雾,熏得他漆黑如墨的眼睛,微微眯着,没人能琢磨透他此刻的内心。 温指导员也不行。 他拉着一张椅子,坐到了季长峥的面前,“怎么?明远那边很难处理?” 他们两个认识多年了,所以,温指导员是知道季长峥家里的情况的。 对于,季明远这个侄儿子,他也算得上熟悉。 季长峥摇头,不过两分钟时间,他便做了决定,果断又迅速。 “帮我请一个假,我下午去找一趟明远。” 这话一说,温指导员愣了下,“这么着急?” 季长峥嗯了一声,眉梢间不复之前的张扬和戏谑,反而带着一股沉静。 “我去看看情况。” 温指导员点点头,“你去吧,我去给你请假。” 待季长峥走了以后,温指导员犹豫再三,还是拿起来了之前那几张信纸看了下。 待看完上面的内容时。 温指导员喃喃道,“乖乖啊,这季明远真是闷不做声,干大事啊。” 他才十九啊,还不到二十。 喜欢上女同志就不说了,这还是要去给人家当后爸啊。 难怪,季长峥脸色突然变了。 * 知青点。 季明远自从把信寄出去后,便一直盼着,日思夜想的盼着,盼着小叔给他回信。 这天,公社的邮差到下面派送信件,季明远一早就等着了。 “同志,有我的信件吗?我叫季明远。” 那邮差检查了一遍袋子,摇摇头,“没有。” 一般来说,他是一周才跑一次下面的生产队派送信件,如果有着急的话,一般生产队的人都会直接去公社邮局去自己查找信件。 听到说没有自己的信件,季明远不由得有些失望。 刚要转身离开,便见到沈美云领着绵绵过来了,季明远微微一顿。 沈美云朝着他问,“季知青。” 季明远点点头,他似乎还想让沈美云在多问两句,可惜,沈美云没有在说话的意思。 她走到那邮差旁边,问了一句,“有沈美云的信件吗?” 邮差低头按照信封的名字,查找了一遍,摇头,“没有。” 这下,沈美云叹了口气,和季明远对视了一眼。 “你的信还没被人回?” “你的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同时觉得对方有些可怜了。 天天盼信件。 “你是给家人寄信吗?” 告别邮差后,季明远朝着知青点走,一边走一边问。 沈美云摇头,“给我一个恩——朋友。” 她准备说是恩人的,但是转念一想,似乎朋友的身份更适合季幺一些。 “你呢?” 沈美云问。 季明远抿着唇,他温和道,“我是给我家人寄的。” 他穿着一身蓝色的棉衣,严谨中透着妥帖,他似乎极为适合藏蓝色,显得他皮肤白皙,唇红齿白。 只是,这是他的外表,或者说是季明远让大家看到的外表而已。 起码,沈美云便是这样,被他外表有短暂迷惑。 少年温润干净,气质高雅。 这也让沈美云释然了片刻,就目前阶段来说,对方似乎比绵绵,也大不了几岁。 想到这里,她笑了笑,鼓励他,“那你家人肯定很快就给你回信了。” 想到自己跟小叔写的信,全部都是关于沈知青的。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