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贰】-《魏卿》
第(1/3)页
魏国西南边疆,新城郡。
为大魏捍守西南边境的封疆大吏,建武将军、新城太守、平阳亭侯孟达孟子度,再一从噩梦中惊醒了过来。
他梦到自己的床榻支柱一根根尽皆断裂,然后自己就坠入了万丈深渊!
这个噩梦,自从他叛汉降魏后所交的至交好友夏侯尚去世后,他就经常梦到。
孟达取过妻子递来的绵巾,擦了擦额角的冷汗。
回想数年前,自己归顺大魏后,不仅得到了天子的赏识,而且还结交了夏侯尚、桓阶这样的重臣、天子心腹为好友,这些所有的种种,都让他背国离乡的恐惧得以掩盖。
可桓阶桓伯绪早于黄初三年便已病逝,而至交好友夏侯尚又先自己一步而去。这教他如何不担心害怕?
更可怕的是,自己唯一的靠山,当今天子,却偏偏又要顶着病体御驾亲征,万一陛下有个好歹,只怕就再也无人可以庇护自己了!
虑及此处,孟达再次长叹了一声。此刻他的脑海中,只有当年夏侯尚宽慰自己的爽朗笑声与坚毅的目光。或许只有当他回忆起这些事情时,才会感到少许的心安。
早在三月间,皇帝就提出了自己要修造讨虏渠,以水师征东吴的大略。
而近日间,曹丕由于爱将重臣、至交好友夏侯尚的逝世,变得神思恍惚,性情也愈发阴晴不定、暴躁不安了起来。
原本就因爱子东武阳王曹鉴横死而患上的头疼病,此时更是每况愈下。
而出乎许多人意料的是,就是在这个时候,皇帝居然不好好修养身体,反而还决定要御驾亲征,再次大举伐吴!
建始殿内,朝廷之上,此刻万马齐喑。
有些臣子是真的担心皇帝的龙体,毕竟时至今日,皇帝也还没有正式的册立皇太子。但皇帝的性格原本就猜疑多忌,再加上近日来接二连三发生的大事,让皇帝的心情更加忽晴忽暗,因此他们也绝不敢乱说什么惹怒龙心的话。
而像朝中诸如陈群、刘晔、刘放、孙资等重臣宰辅,他们心中也都明白,此时伐吴定然难以成功,只不过徒耗财力而已,但是,他们却绝不会在此时反对陛下的旨意。
因为他们明白,这些年,尤其是近日以来,曹丕的身体每况愈下,皇帝陛下自己当然也很清楚自己的状况,所以他才会如此急着进行伐吴。
说白了,其实皇帝只不过是想在自己倒下之前,再试一试,能否一举一统天下而已。
这些年来,骑踏江南、饮马长江,几乎成了曹丕的一个执念。
甚至有明眼人都知道,这也许是陛下最后一次伐吴了。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触碰陛下的逆鳞,否则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但此时,就在众人哑口无言的时候,原本应该静寂无声的建始大殿之上,一个洪亮而中气十足、不卑不亢的声音,宛如暗夜的一声惊雷一般,打破了这份死一般的沉寂。
“启禀陛下,伐吴之事,臣以为此时万万不可!”
这正是御史中丞鲍勋。
其实就是猜,重臣也知道,肯定是他,因为除了他以外,此时此刻明哲保身的众臣绝没有一个人敢去批天子的逆鳞。
果然,有些细心的大臣已然察觉皇帝身上十二章纹中的山岳正在隐隐颤震,龙纹也似乎发出了低沉的咆哮。君王朝服下摆上的花纹斧钺也似乎在一瞬间布满了杀气。
天子一怒,流血漂杵!
然而鲍勋不知是后知后觉,就是真的不怕死亡,他的双眼依旧望着君王那张已经显现怒容的脸。他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的不卑不亢,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班次之中的平原王曹叡,此刻也不禁在心中暗赞:鲍勋鲍叔业真乃骨梗忠臣也!
鲍勋的奏言,就好比敲金琢玉一般,在庙堂之上发出了琳琅清越的清鸣:
“陛下,我王师此前便屡次征伐吴越,但却依旧没能攻克一城一地,此是因为吴、蜀二地唇齿相依,凭依其山水险要阻隔之故,亦是因为彼二国尚有陆议、诸葛孔明等能臣良将之故。因此此时伐吴,只怕难以攻拔。
不仅如此,年前陛下便劳动士兵,驾龙舟而远涉江湖,每日间便耗费千金,国中已白白消耗了千万财力。
古人有云: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况且陛下近日来龙体欠安,故微臣以为,此时……”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