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过年-《纯真时代之风雨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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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年的春节到了。�
在素玉的家乡,每到过年,最鲜明的标志及信号是那“噼噼啪啪”的几不停息的鞭炮声。从大年三十那天起,那鞭炮的“噼啪”声就会响彻整个乡村的上空。大年初一那天,更是从凌晨零点开始一直“噼啪”到那天中午十二点,此后,那刺耳的声音还会一直时断时续时远时近地持续到正月的尽头。�大年初一那天,孩子们总是天不亮就起来,穿上新衣新鞋,蹦蹦跳跳地穿街过巷地翻捡那离群不愿与众同响同耀的孤独的烧剩的鞭炮子儿。兴高采烈地兜在怀里,一个一个地串烧。�
潘家的孩子是不会加入此行列的。往年过年时,因为没有新衣新鞋,所以总是呆在家里,最多也只是去自家门前捡一两个小小的炮子儿解解馋而已。但潘家门前的散落的鞭炮纸每年总是最少的,响炮的时间也几乎是最短暂的。每次烧鞭炮,几乎还没开始声音就沉没下去了。因此,过年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值得期待的节日。素玉一向对过年没有什么兴趣,最重要的原因是潘世雄在过年的这些日子里,总是变本加利地在外面醉酒赌博,总是变本加利地欠债变本加利地对他们打骂。�
今年过年,素满素堂终于有新衣穿了,可大年初一那天,他们还是没有出去与那些孩子们一起玩闹。因为村里的孩子都喜欢欺负他们,而他们虽然小,却与素玉一样,自小就有一种傲气,宁愿在家里与姐弟们一起相亲相爱地玩乐,也不去受他们的白眼。素玉心里不禁一阵悲哀,感叹于世间的某种人情,居然连小孩子的心里也分着贫富的等级!潘世雄自从昨天晚上吃完团年饭出去之后,直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唐宝珠则在屋子里转来转去的,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素玉忽然感到一种难言的烦闷,觉得再也无法在这个沉闷的空间里呆下去了,她身上每个细胞都似乎被闷塞住了。于是她逃也似地离开了那个家。外面到处都是“噼啪”的声音,在浓浓的硝烟味之中,空气里还夹着贺年曲的声音。素玉觉得过年除了“噼啪”不绝于耳的声音和弥漫在空气里的硝烟味之外,就只剩下这些文明所带来的声音了。村子外面几乎不见一个人影,人们都或在家里看电视或在家里一家围在一起打麻将打扑克了,而这里的古怪风俗又规定,大年初一是要在家守财神的,因此不能到外面去跟别人拜年,否则,就会把自己一年的财运好运全给了别人。因此,在其他地方今天应该最热闹的,在这里却静悄悄地几乎没有一个人出来。�
素玉闷闷地徘徊在村外的小路上,忽然后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素玉,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走?”素玉忙转过头去,是一个推着自行车的红风衣少女。只见她的短发烫得卷卷的,贴覆在她那扑了粉的额上;红红的嘴唇显然是涂了口红的;那画着蓝色眼影的眼睛正含笑地望着自己呢!素玉愣了一会神,忽然恍然大悟地叫道:“呀,是莹姐呀!你怎么变化那么大?你升职了吗?”�
“哪里?我早改行了。在那个工厂里,一个月的工资除掉吃住,剩下的钱还不够我买一双鞋!我现在深圳一家沐足按摩店工作。不但工资远远比工厂里的高,而且工作又轻松,只是帮人洗洗脚,捶捶背,一个月能赚千多块呢!而且认识的人也多,比整天闷在工厂里强多了!”�
“是吗?可是……可是我听说按摩店那个地方比较复杂……”�
“嗨,这世界什么地方不复杂?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关键是要靠自己能不能自清罢了。总之,能赚钱的地方就是好地方!素玉,以后要有什么事,就过来找我吧。我写个地址和电话给你。”说着拿出一支笔,边写边问道:“素玉,你还在镇里的工厂工作?”�
“是的。”�
“我劝你还是出来做的好。总不能在镇里那破厂呆一辈子的,你说是吗?不要怪我多事,你家的环境……”�
“工厂的同事对我挺好的,我也在努力学习。”�
“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尽可以来找我。我工作的那间按摩店还缺人手。你要有兴趣的话,最好早些来。”�
素玉望着那远去的飘动的红背影,心里又一阵迷乱,重新又在风中踽踽独行,想着自己的弟妹,想着自己的家庭,心里有些乱。�
她有些恍惚地踱回家里。潘世雄仍没有回来。素满和素堂两个正玩耍得开心。她有些无聊地翻看了一会自己以前胡乱涂写的文章和诗歌,这些又令她想起那些美丽而苦涩的日子,又令她想起那双眼睛……无端地,她就更烦更乱起来了,闷闷地踱到厨房里,看到唐宝珠正在准备午饭,就走过去帮忙。仍有些心不在焉的。突然,“啪”地一声,那个正在清洗的碟子已从她的手中摔落在地,刹时被摔得粉碎!素玉一下呆住了。�
唐宝珠听到声音也跑了过来,看到地上的碎片,立即大惊失色:“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真是罪过!”她合着十虔诚地喃喃念道。一脸的惊慌之色。�
素玉虽然并不相信在大年初一里打碎物件就是不祥的征兆的迷信说法,但心中仍不免地蒙上了一层灰暗。看着唐宝珠战战兢兢却无比虔诚小心地从地上拾起碎片,并用红纸包了起来。她的心一酸,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但愿……她走过去,抚着唐宝珠的背说:“妈,你别信那么多了,我们不会有事的。”�
“希望菩萨慈悲,保佑我们平平安安。”唐宝珠那悲哀的脸仍是无比的虔诚。自从素玉两次入院后,她就开始信起佛来了。�
素玉并不怎么将那碎裂事件放在心里,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大年初二那天早上开始,她的眼皮竟一下一下地跳动起来了。这使她更是闷烦起来。她是并不信这些的。�
一个新年就像往年一样,在有些凄凄惨惨的薄雾中过去了。一晃就到了大年初五了,新年的气氛已渐淡渐褪了。许多人都已恢复了正常的工作。�
这天中午,素玉正在家里帮妈妈剥花生种子。忽然,她的一个堂弟惊慌失措地冲进来大叫:“不好了!素玉姐,雄叔在外面跟人打架了!”�
“什么!?”虽然这已远远不是第一次了,但她还是整个跳了起来,“在哪里?”�
“在村东的小店里。你快去看看吧,有很多人围着他呢!”�
“天!”素玉心里一痛,她不用去看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了。�
她气喘吁吁地跑到现场,只见那小店的门口围满人。许多人都在如观鸡斗般地在一旁抚掌起哄,一个个看得眉飞色舞。素玉又羞又气又悲又恨,心碎欲裂地推开人群,只见平时在家威风八面的父亲此刻正被四个痞子如耍小猴般地被摔来掼去,身上沾满了泥巴,鼻血在他那杂乱的胡须上冲成了两条血溪;嘴角的血直流到脖子;他的眼睛血红,眼睛下面那本就隆起来的颧骨这时隆得更高了,像两座小青山一般,整个脸青一块紫一块的;黄黄的头发乱得像是一个鸟窝,杂乱地盖在头顶上。这个在家是不可一世的常胜将军这时虽已明显处在极为不利的劣势了,但他一点也没有屈服的意思,红红的眼睛仍闪闪地发着幽光。他这时正被一个痞子踏着胸口,仰躺在地上,双拳在空中乱舞,嘴里乱七八糟地叫骂着,但这一切只会使他显得更加可怜可笑。那痞子蔑视地乜斜着自己脚下的俘虏:“赌鬼雄,你还不还债?没钱?没钱就从我们的胯下一个一个地爬过去,并边爬边叫我们一声‘爷’。”说完脚一用力,潘世雄青紫的脸因为痛而扭曲了,舌头向外伸了伸,“债我可以迟些还给你们,但要叫‘爷’就办不到!”他虽痛苦不堪,却仍说得非常坚决。�
“好,叫你嘴硬!”说着脚下又一用力,潘世雄痛得杀猪般大叫起来,差点就没叫出“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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