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纯真时代之风雨彩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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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中午,她只买了五毛钱的青菜就胡乱地把午饭吃了。然后,她无论如何无法像往常那样到课室里复习了。心情烦乱地在校园里走来荡去,手里可怜兮兮地捏着那经过翻箱倒柜、搜索过所有的衣兜才收集起来的两块八毛六分钱,这与五十块相差太远了。她痛苦而无助地仰天长叹:“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可是除了湛蓝湛蓝的长空,什么也没有,菩萨在哪里呢?素玉的泪沿着脸颊雨点般地纷落下来。此时虽已入夏,但还不时会有阵阵的凉风,素玉站在校道上,风吹起树叶,沙沙地作响。吹散了她的长发,发丝拂在脸上,麻痒痒凉丝丝的,她下意识地拢了拢自己那柔软细密的长发。�

    忽然,一个新的思想照亮了她那绝望的心:“头发?长发!我可以把头发卖了吗?”她的眼睛因为这个新的念头而兴奋得发光了。然而她的脸又马上发白了,要卖掉这把心爱的长发,实在比割去她的一块肉还让她难受。她并不是一个成天只知道打扮要美的女孩子,但是这把长发,却是她平时最为爱惜的,这几乎是她除学习之外最为珍视的东西。但是现在,她却要为了学习而将它们剪去,这是一件怎样残忍的事!她站在风中,紧紧地抓住那又黑又软的长发,犹豫着,挣扎着。过了好一会,她咬咬下唇:“一定得卖!”她的泪幕后的眼睛有倔强的坚定。�

    下定了决心之后,她就飞奔着跑出了校园。气喘吁吁地推开了镇上最豪华的一家发艺店。“请问你们这里要不要头发?”发艺店里所有的目光都惊愕地注视着这个瘦弱苍白的来客,谁也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请问你们需不需要头发?我有头发卖!”素玉用手握住头发,很快地重复了一遍,她真害怕再等下去她就没有再卖的勇气了。�

    “对不起,小姑娘,我们这里只剪头发,并不买头发的。”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青年终于回答了她的问话。�

    素玉那矛盾而热切的心渐渐凉了,凉了,绝望紧紧地攫住她那受伤无助的心,刚才还在那么矛盾那么期待还在那样以为找到希望的心,如今已被一个“不”字打得粉碎了。泪水又悄悄爬上了她的眼眶,她虚弱地对那个男青年说:“先生,你能不能帮帮我?这是我留了足足几年才留下来的,是我最心爱的东西。我就快要中考了,现在要交报考费,可是我没钱交……”素玉语无伦次地说着。�

    那男青年似乎被打动了,沉吟了一会,最后还是说:“对不起,小姑娘,我很同情你的处境,可是我们这里真的不需要头发,真的没有收购头发的先例。请恕我无能为力。”�

    “那么,打扰你们了。”素玉擦了擦那不受控制的失望泪水,慢慢地转身离去。心里溢满了绝望的冰冷。这只有两三分钟的变化,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希望与绝望的漫长跨越。她现在就像一个在沙漠上行走的旅人,正在口干舌燥的绝望之际,猛然发现前面有一块一望无际的绿洲。绿洲里芳草葱翠,湖水清澈见底。可是当他满怀希望地欢欣雀跃地向它奔去时,它却似乎永远伸手可触,却又永远可望而不可及。这才猛然醒悟到原来是一个海市蜃楼!于是旅行者所有的气力都会在那一刹那消失殆尽,喉咙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更干,身体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更虚弱,心里比任何一个时候都要更绝望!有时绝望中的希望太短暂比从没有过希望更惨!�

    素玉拉开发艺店那玻璃的门,温暖的阳光那样灿烂地迎接着她,但她已没有任何的感觉了。她走在路上,有种不知所归的茫然。“小姑娘,等等,小姑娘——”身后有人在叫,是在叫她么?她本能地淡淡地回头去看了一眼。“小姑娘,回来。”发艺店的男青年站在玻璃门口,正在向她招手。�

    “什么?”素玉疑惑地望着他,难道还会有希望么?�

    “小姑娘,如果你真的很需要那一点钱,也许,我可以为你破例一次的。”�

    “真的?你说的是真的吗?”素玉的眼睛被突来的希望照亮了,想也没想就跑了回去。�

    “是真的。因为我也曾穷得没有书读。”�

    “先生,太谢谢你了!”素玉流着泪向那青年连鞠了几个躬。�

    “进来再说吧。”那男青年把她再次带了进去,然后叫她坐在一张椅子上。“小姑娘,先给我看看你的头发吧。”于是素玉解开了绑着的发束,马上,一袭长及腰际的发丝像阳光下的黑瀑布般直垂下来,“哇,好漂亮的头发!”那头发立刻引来了一屋子的赞叹声和羡慕的眼光。�

    “这样吧,我给你100块钱,剪到齐耳,我们负责帮你修剪整齐,你认为如何?”�

    素玉流着泪用力地咬了咬嘴唇,“好的,谢谢你!”�

    青年给她围了一条雪白的围巾,拿起剪刀准备剪了。在剪之前,仿佛是怕她后悔,又仿佛是自己也下不了手去剪那么好的长发,再三地问她:“我要开始剪了,你要后悔还来得及。”素玉闭着眼,吃力地说“剪吧!”“那我可就真的要剪了。”“剪吧!”素玉用力地点了点头,她真害怕自己会临阵逃脱。可是剪吧,只要能拿到钱,让她度过这个难关,让她顺利地参加中考,让她能继续读书上学,即使是一根一丝不留,她也心甘情愿。然而当剪刀在耳边“喀嚓”一响时,她的心还是像被剜绞了一下,那毕竟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她不敢睁开眼去看,剪刀每在耳边“喀嚓”一声,她的心就绞跳一下,她的牙就咬嘴唇一下。当那师傅对她说“好了”时,她的嘴唇已被咬出的血染红了。她没有勇气再看镜中的自己一眼,就匆匆地接过青年手中的钱,逃也似地飞奔离开了那里。�

    现在,她手里有一百二块八毛六分了,除去交报名费,还剩下52.86元,还够她两个星期左右的伙食费。素玉手里紧紧攥着那100元,心里既暖又难过。她感激世上还有那么多好人,又为自己为母亲和兄弟姐妹的遭遇而难过。

    下午,林蓓来到教室,发现素玉的座位上坐着一位陌生的短发女孩。“奇怪,素玉一向早到,今天怎么啦?这陌生的女孩又是谁?”林蓓满腹疑惑地向座位上走去,一边拿眼探视那女孩,“天哪!你……你……你不是潘素玉吗?你怎么变成这样的?你的长发呢?”林蓓看清楚之后,吓了一大跳,忍不住高声惊呼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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