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南宫。 朱祁镇设下酒宴,后宫嫔妃围坐,皇子皇女由洳母、太监看着,轻歌曼舞,开怀畅饮。 朱祁镇喝到兴时,题诗作曲,妃嫔们拍手叫好。 却在这时,宫门打开,不速之客从“狗洞”外爬进来。 看见来人,朱祁镇顿时怒火翻涌,喝问道:“你来干什么?” “参见太上皇!参见诸位娘娘!” 许感恭恭敬敬跪下行礼,瞟了眼桌上丰富的酒菜:“太上皇在举行家宴?歌舞升平,真丰盛呀。” 他自顾自走到桌前,从盘中拿起一块羊排,塞进嘴里,噗的一声,把骨头吐出来,轻轻咀嚼,满脸意犹未尽。 “真香呀!奴婢在乾清宫伺候,已经将近一个月没见到荤腥了,羊排真香呀?” “还有牛肉,啧啧,奴婢馋的直流口水呀。” 许感真的流出了口水。 朱祁镇眸光冰冷:“皇帝就这般调教奴婢的吗?朕的御膳,你个奴婢也敢吃?” “求太上皇恕罪,奴婢实在嘴馋。” 许感捏了片牛肉塞进嘴里,吮了下手指,才跪在地上请罪:“请太上皇谅解,奴婢太久没见到荤腥了,馋坏了。” “近来黄河泛滥,山东大灾,皇爷连口粮都舍不得吃。” “奴婢这肚子呀,一天空落落的,见着野狗啃骨头,都想过去跟着抢几口吃的!” “实在是馋疯了,求太上皇恕罪!” “再让奴婢吃一口,就请太上皇随便处罚奴婢!” 许感居然又站起来,捏一片牛肉塞进嘴里,咀嚼的声音很大,吧唧吧唧的,然后跪下。 都知监的太监都吞了吞口水,真的很久没吃着肉了。 “再让奴婢吃一口!” 许感未经同意又站起来,吃完又跪下,站起来、吃完、跪下…… 朱祁镇整张脸都黑了:“跪下!朕不许你吃了!” “太上皇,最后一口!” 许感把一盘牛肉吃干净了,又抓着羊排吃。 一边吃还赞不绝口,说南宫的厨子做饭好吃。 “跪下!跪下!”朱祁镇暴怒。 许感放下盘子,吮了下手指,拍拍肚皮,挺直腰板:“还请太上皇跪下!咱家要宣读圣上口谕了!” “伱!” 朱祁镇就知道,这个狗太监是来消遣他的! 那个废人就看不惯他过悠闲自在的日子,朕的病刚刚好,他就来折磨朕! “朕是他的哥哥,他敢让朕跪下吗?”朱祁镇暴怒! “太上皇息怒,皇爷说了,您免跪!” 许感坏笑,看向太上皇的莺莺燕燕,太上皇当的真享受呀,这么多美人伺候,生了这么多孩子,皇爷和他比,真的惨呀。 “诸位娘娘,快过来跪下吧!都是宫里的老人了,一点规矩都不懂,还须奴婢提醒?”许感盯着太上皇的嫔妃们吞口水。 “太上皇,您的嫔妃们实在不像话,用不用奴婢帮您调教调教?”许感坏笑地看着朱祁镇。 看着他恶心的嘴脸,朱祁镇想把吃进去的肉吐出来,吐他一脸,让你调教,朕还能用了吗? “快念!”他咬牙怒喝。 他看了眼年幼的皇子、皇女,都有诧异地眼神看着他这位父皇! 那个废人真狠呀,让朕丢尽颜面! 不过,朕能忍! “传圣上口谕,如今山东黄河泛滥,灾民嗷嗷待哺,是以宫中缩减用度开支,朕与太上皇带头,每日按例发放用度,只减不增,裁撤宫人,数额以上的宫人全部驱赶出宫,令其自谋生路!” 许感宣讲完口谕,淡淡道:“收走南宫一切炊具,一切摆件,全部收走!” 好好的家宴,被他给搅和了! 朕的好心情都没了! 朱祁镇胸口起伏,冷冷道:“你干脆把朕也收走吧!” 朕好不容易大病初愈,举办一场家宴,和家里人热闹热闹,那个该死的废人,连朕的最后一点欢愉都要抢走! 他就是故意的,让朕在家人面前丢尽颜面!他就是故意的! “皇爷没命令!奴婢也不敢收您呀,奴婢可不是张軏,什么都敢收!”许感语气诡谲。 朱祁镇目光阴鸷,被那个废人看穿了! 那又如何? 你杀了陈循,便永远无法和文官修复关系了,没有文官给你治理天下,你还是皇帝吗?强如太祖、太宗,不也得向文官低头吗? 你已经自断生路,朕看你还如何翻天! 啧啧啧! 许感手指在动,轮廓出刘敬妃的形状。 在空中啪啪,拍了几下空气。 放在鼻子上,闻了闻。 “滚!你滚!”朱祁镇直接控制不住了! 从那天之后,他只要看到刘敬妃,就心里膈应,已经几天没宣她侍寝了。 “既然太上皇同意了,奴婢就动手了!”许感放肆地欣赏跪着的妃嫔。 “朕看你敢!”朱祁镇暴怒。 许感挥挥手,让人把宫人驱赶走,南宫一切东西都收走! “你们要干什么?你们把太监赶出宫,让他们如何自谋生路啊?”刘丽妃急得站起来。 “丽妃娘娘,这是皇爷的圣旨,您要违抗圣旨吗?” 许感直勾勾地看着她:“丽妃娘娘,谁让您起来的?跪下!” “圣……” 刘丽妃刚要说是圣旨,但发现许感靠近她,居然闻了闻她,吓得她后退数步:“你!你,你岂敢对本宫无礼?” 呸! 许感呸了一声:“真臭!也就太上皇不嫌弃你!” 刘丽妃脸色一白,气得浑身发抖。 她因为无子,在南宫本就不受宠,在寂寞冰冷的后宫中,靠慰藉坚持下来的,可许感要断绝她的希望啊! “限一个时辰,不离宫者,一概诛杀!”许感冷哼。 刘丽妃拉着朱祁镇的手哭泣道:“陛下,这太监实在放肆,不把陛下放在眼里呀!他清理南宫,是逼咱们去死呀!” “启禀太上皇,丽妃娘娘不关心您,那般关心太监干嘛?” 许感阴恻恻道:“奴婢听说呀,有些妃嫔不检点,和太监……呵呵,奴婢不敢说丽妃娘娘,想来丽妃娘娘肯定是嫌弃太监又脏又臭的,怎么会做那种事呢?是吧?丽妃娘娘?” 刘丽妃身体一颤,强自怒喝:“你个狗太监,胡说八道什么呢!” “是是是,奴婢胡说八道,没了太监,还有冰冷的床沿,丽妃娘娘用着也是一样的。”许感笑着说。 有人听懂了,宫和妃忍俊不禁。 有子嗣的又如何?皇帝不还是一样会厌倦嘛?看看敬妃娘娘,宠冠六宫,何其风光,如今不也得守着冰冷的床沿嘛。 有时候呀,冰冷的床沿,比男人有用。 “你滚!” 朱祁镇扭头见刘丽妃哭哭啼啼,登时暴怒:“别哭了!还嫌不够丢人是不是?” 刘丽妃赶紧收了眼泪,有些嫉妒地看了眼周妃,她虽然不得宠,却生了当今太子! 还有那些有子嗣的妃嫔,你们何等幸运啊? 无聊的时候,还能逗弄逗弄孩子,我呢?除了我自己,还什么啊?我自己用一用自己,又怎么了? 刘丽妃想着想着,眼泪不争气地流,今天这脸算丢尽了! 朱祁镇坐在椅子上生闷气:“他就是这般对他亲哥哥的?” “天家血脉亲情,就由他这般糟践!” “朕不过是废帝,敢说什么?能说什么?” “哼,让天下人看笑话去吧,看吧,老朱家的亲兄弟啊,互相残杀,毫无亲情!” 朱祁镇故意说出这番话,就要借被赶出宫的太监的嘴巴,传到朝堂去。 看看朝堂怎么喷朱祁钰! 看你这个皇帝,还有没有脸面! “回太上皇的话,皇爷早就下命,紫禁城之中每宫只留四个宫人伺候,一切用度都按例发放,已有十天了。” “您这南宫任何一宫中伺候的人数,都比乾清宫还多,您就算去朝堂上争辩,也说不出理来。” “如今宣镇在打仗,山东大涝,户部、内帑钱粮捉襟见肘,朝堂上下都在缩减用度,皇爷已经半个多月没沾荤腥了,各宫的例银也在缩减。” “奴婢还告诉您,打发出去的宫女,宫里会让媒婆婚配,宫中补贴一笔嫁妆钱,至于太监,就去各局做粗活养活自己。” “不止京师,南京皇宫也不养闲人了,宫人该打发出去的就都打发出去,留下的,也都是忠心可靠的。” 这番话是朱祁钰的原话,许感复述给太上皇听。 朱祁镇大惊失色:“他还要不要皇家的体面了?每宫就四个人伺候?连个吏员都不如?南京皇宫也不管了?天家的颜面还要不要?” “皇爷说了,皇家天大的体面,也赶不上救活一个灾民重要。”许感冷笑。 “灾民灾民!不过一群泥腿子罢了!管他们死活作甚?” “连皇家体面都不要了,南京皇宫不管了,北京皇宫苛刻成这般模样!以后哪个奴婢肯用心办事?” “真是个败家子!祖宗留下的家底儿,早晚被他败光!” “难道那些贱民,能保他做皇帝吗?” “蠢货!愚蠢至极!” 朱祁镇气炸了肺了。 万宸妃不断给朱祁镇使眼色,都什么时候了,您关心那个废人干嘛? 他越作死,对我们越有利呀! “皇爷的圣旨,奴婢可不敢置喙,但请太上皇也闭嘴,这天下,是皇爷的,不劳太上皇费心了。” 许感冷笑两声,慢慢转过头,呵斥南宫宫人:“动作怎么这么慢?快点的,只有一个时辰,不爬出去的,全都劈死!全家流放宣府!” 这是指桑骂槐呢! 朱祁镇气坏了。 倘若把南宫伺候的人都打发出去,难道洗衣做饭,都要他们自己动手?出恭呢?也自己来? 他不肯低头,让妃嫔们都起来。 刘敬妃陪着笑问:“既然每宫留下四人,南宫自然遵循成例,许公公,您看如何?” “皇宫是皇宫,南宫是南宫!” 许感盯着她,腆了腆舌尖:“不过敬妃娘娘的话也有道理,奴婢可为敬妃娘娘开个后门,但请敬妃娘娘今晚光临寒舍……” “闭嘴!” 朱祁镇暴怒,一巴掌扇过去。 许感往后一退,让朱祁镇打了个空。 “朕打你你还敢躲?跪下!朕说话不管用了吗?朕连个奴婢都教训不了了吗?”朱祁镇暴怒。 许感跪在地上,可怜道:“太上皇,奴婢犯了什么错呀?明明是敬妃娘娘勾引奴婢的……” 啪! 朱祁镇狠狠一个耳光扇在许感的脸上:“你还敢胡说!” “奴婢不敢说了,敬妃娘娘也莫要勾引奴婢了,奴婢只是个太监,不是男人呀,若太上皇实在不行,奴婢可以送您一块木头,请您不要勾引奴婢了!” 许感哭着说,声音很大,南宫诸多嫔妃都听到了。 都用很怪异的眼神看着刘敬妃,又看了眼太上皇。 啪! 朱祁镇反手一个耳光扇在他的脸上,气到爆炸:“该杀的奴婢!该杀的奴婢!” “奴婢确实该杀,太上皇呀,都是敬妃娘娘勾引奴婢的,求太上皇饶命啊!” 许感越说,朱祁镇越怒,仿佛头上真绿了。 刘敬妃惊恐地趴伏在地,这太监满嘴虎狼之词,本宫的清誉啊…… 尤其她看见,荣王朱见潾(原名朱见淸)、朱见淳和朱见澍兄弟用怪异地眼神看着她,尤其朱见潾,居然吞了口口水! 他怎么能这样? “闭嘴!闭嘴!”朱祁镇气得踹他。 许感嘴角流血,却还是在说:“奴婢说错话了,奴婢和敬妃娘娘什么都没有呀,太上皇莫怒,太上皇千万不要迁怒敬妃娘娘啊,要打杀便打杀奴婢呀!” 哗啦! 朱祁镇把桌上的美味珍馐全都扫倒了! 盘子碗摔碎一地,无数美味洒在地上。 许感也不哭了,像条野狗一样爬过去,把好吃的往嘴里面塞:“都看什么呢!这是太上皇赏赐给奴婢们的,都吃光了,一点都不许剩!” 都知监的太监都爬过来,围着破碎的盘子碗,像野狗一样吃。 他们都是粗使太监,进了都知监,也没吃一顿好的,正如许感所说,乾清宫都多长时间见不到荤腥了,许感真馋坏了。 看着许感大快朵颐,朱祁镇竟有几分不寒而栗。 “太上皇,明天的饭没了。”许感嘴里塞满肉,含糊不清。 “什么?”朱祁镇一愣。 “南宫按照人数配给,本来这桌子鱼肉,是南宫明日的饭菜,但太上皇赏赐给了奴婢们,所以明天南宫没饭了。”许感吃到撑,打了几个饱嗝,跪在地上咧嘴傻笑。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