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一些事故-《文豪世界环游手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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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小的碎片是属于他的王国。

    这个世界没有花草的芬芳,没有柏油马路的味道,没有人身上发出的各种气味,也没有食物的香气。

    所以他才可以是自由的在现实里,一条稍微茂密一点的林荫道、一点乱飘的灰尘就有可能引发他的哮喘,让他半死不活好几天,基本杜绝了他独自一个人出行的可能。

    而在这里,他可以蜷缩在这座自己构建的渺小王国里面在草丛里面打滚,可以在户外安静地待上一整天,可以去看一看被自己铭刻在记忆里的人们,甚至大着胆子去无理取闹、和他们说说自己心里的话。

    普鲁斯特咬了一下牙,勉强忍住了似乎变得更加尖锐、甚至已经蔓延到呼吸道的疼痛,把注意力强行转移到别的地方。

    没什么好想的,马赛尔。这些痛苦反正你都经历这么多遍了,早就该习惯了,你还不如去思考思考最近发生的几件有趣的事情。

    意识里好像有另一个人正在絮絮低语,带着温和的耐心比如说,前几天巴黎上演了一部新的剧目,你还记得它的名字吗?

    《黑色的多米诺骨牌》。

    普鲁斯特在强烈的痛苦里,意识朦胧地从过去扒拉出来了这个名字,喃喃地回答道。

    他的思绪忍不住随着这个名字飘远,甚至暂时遗忘了快要踹不过来的呼吸。

    普鲁斯特没有去看过这篇剧目,但是不妨碍他根据这个名字去联想它会有的内容。

    多米诺骨牌,一环套着一环的联系,被轻轻一推就能推倒的整体。黑色,一个沉闷忧伤,没有鲜亮色彩的颜色,但也带着贵族式的优雅。

    应该讲的是一个色调忧伤晦暗、脆弱而精致的贵族少女的感情吧?估计是一个辗转反侧而又缠绵的故事。

    普鲁斯特愣愣地出了一会儿神,感觉自己想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就连思维的世界也折射出了思绪碰撞特有的光彩。

    他想到了丝绸上面偶尔跳动的光,交汇在一起的云折叠出耀眼的闪电。很短促的光……还有流星,还有孕育了流星的广阔宇宙,宇宙之中未知的一切。

    未知……普鲁斯特的思绪突然在这里停顿了一下,想到了那位来到巴黎的旅行家。

    他看不到那个人过去的时间。

    就好像这个人在世界上没有留下任何过往,也没有任何他在意的过去,只是孑然一身地站在时间的长河里。像是一只误入了这条时间线的白鹭,优雅而哀伤地注视着这个世界。

    很让人好奇,也很想要靠近。

    普鲁斯特稍微出了会儿神,忍不住开始揣测到底是什么样的背景才能培养出这样的一个人。

    但他还没有开始深入思考,胸口更加剧烈的痛苦就把意识重新拉回了现实。

    “咳咳咳咳咳!呼……哈……”

    普鲁斯特睁开双眸,手紧紧地按住自己的胸口,碧绿色的眼睛像是波光破碎的湖面,在剧烈的咳嗽声里眼角甚至沁出了泪水。

    就连呼吸好像都变成了最奢侈的想象,只能挣扎着想要努力汲取一点点珍贵的空气,反而加重了呼吸肌的过度疲劳,心脏跳动的速度越来越快,进一步使胸口的痛苦越来越严重。

    好疼……

    普鲁斯特紧紧地握着衣角,感觉自己的思维好像都快要凝固在了这个词上面,根本想不到其他任何东西。

    甚至连逃避和求救的念头都被汹涌而来的情绪牢牢地压在下面,像是自己变成了任由痛苦操控的木偶,被病痛和命运紧紧地掐住了咽喉。

    然后……

    然后他感觉自己被一个人抱在了怀里,带着担忧的声音响起,但是也模模糊糊的,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落入耳朵也只是像是蜜蜂一样嘈杂混乱的声响。

    “普鲁斯特的哮喘这么严重吗?”

    北原和枫微微皱了下眉,把这个孩子抱在怀里,有点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算是明白雨果为什么对他总是那么关心和宽容了。

    “是啊。准确的说,他是那种只要有一个小时没有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就要担心生命安全问题的小家伙。否则我也不会带着你过来……”

    说到这里,雨果也叹了口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那群家伙基本上身上都喷着乱七八糟的香水,要是来了,说不定还能让他情况更严重一点。”

    他今天本来打算和北原和枫一起去逛一圈凡尔赛宫的。但在问了一圈,发现巴黎公社没有一个人今天早上见到过普鲁斯特后,做惯家长的雨果就知道事情大条了。

    雨果无奈地按了一下眉心,手中一点也不慢地从一团乱的桌子上面找到了有关哮喘的喷剂,走过来提醒道“小心玻璃碎片。”

    “嗯,我知道。”北原和枫点了点头,有些担忧地抱着对方微微颤抖的身体,橘金色的眼睛中闪过一丝无奈。

    他的衣服被普鲁斯特抓得很紧,甚至对方的指甲都因为过度用力渗出了一丝丝的血迹。

    雨果皱着眉,往对方的口鼻处狠狠地喷了好几下药剂,手指按上对方的胸口,感觉心跳的速度在慢慢降下去,这才放松地呼出一口气。

    “没事,至少命应该暂时保住了。”

    普鲁斯特努力地挣扎了一下。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逐渐变得平缓,本来断片的思维也慢慢连续了起来,但是尖锐的疼痛还是没有消退,眼前的人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具体的模样。

    只能感到些微从别人的怀抱里汲取的温暖,就像是母亲当年在他发病的时候,总会抱着他温柔的安慰一样。

    “好疼……好痛苦……”

    普鲁斯特张了张嘴,有些困难地用沙哑的嗓子开口,就像是他当年对母亲的那样。

    所有的疼痛都在刺痛着他的神经,被积累起来的痛苦在他只恢复了一点思考能力的时候,无端地转变成了带着怨恨与无力意味的愤怒。

    为什么他要日复一日地忍受这样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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