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幕 天各一方 三-《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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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甯月将双手合掌,仰起头来虔诚地朝天空所在的方向祈祷着。就在这时,她身旁的布帘忽然被掀开了,车外的岑婆婆喘着粗气对她说:

    “月儿小姐,车已经修好了。您坐坐稳,我们这便上路。”

    然而奇怪的是,老嬷说完话却又将手中的帘子放了下去,似乎是打算同那车夫一起坐在前方赶车的位置上。

    “婆婆,外面冷,要不您还是进来坐——”

    红发少女忍不住劝道。可不等她把话说完,便被老嬷张口打断了:

    “小姐你好生在车里坐着便是。老身只是觉得有些闷了,坐在外面也挺好的。”

    从对方的语气间,甯月感觉到自己的问题似乎有些多余,便将已经到了嘴边的后半句话吞回了肚中。马车摇摇晃晃地再次启程,只是她并没有注意到,不知从何时起,车夫喉咙中那时断时续的咳嗽声便消失了。

    车轮在地上划出了两道深深的辙印,然而与先前不同的是,那印记之中多了一丝殷红的颜色。雪仍在下,只片刻功夫,便连带着地上的那些刺目的红,甚至连车辙的痕迹也被新落下的白色遮蔽了起来,再难被发现了。

    一日后,马车终于进入了靖枢城。

    卫梁人天生骁勇,又有着二十万被誉为“杀气为刃胆作甲,北出彤炎斩敌酋”的关宁武卒,故而即便是其都城,距离淮右与成国边境也仅有百里之遥。城中常年有重兵戒备,相传甚至连卫梁国主闾丘博容,都会枕着自己的佩剑入睡。

    甯月随岑婆婆走进了城北一间偏僻幽静的别院。从外面看,这间院子并不显大,但入内之后才会发现其中曲径通幽。眼下,姑娘面前正端坐于前厅中奋笔疾书的男子,便是她们此行打算拜见的主人了。

    “婆婆,这便是你说的那个昆颉大人?”

    “没错。不过小姐还是暂时不要出声,免得搅扰大人的思路。”

    “可我们都已经进来一炷香的时间了,他难道打算就这样一直不理我们吗?”

    桌前那人似乎十分专注于眼前之事,未能注意到下人早已带两位客人入内站定,甯月实在等得着急,小声问了两句,方才引得对方抬头:

    “岑婆!抱歉抱歉,今日事务实在太多。你们不要拘束,随便入坐,再稍待片刻便好。”

    男子仅仅抬脸笑了一下,便又立刻将头埋入了桌案上摆满的函件之中。甯月经过岸边时侧目看了对方一眼,只见其面容清瘦,带着浓浓的书生气,脸上的笑容也真诚得像个孩子,方才稍稍便打消了心中的顾虑。

    谁知她怀里突然一紧,小白狐竟挣扎着跳下地来,对着案边的男子龇起牙,发出“嚇嚇”的低吼,似乎对其让自己的主人苦等一事十分不满。红发少女连忙上前一步想要抓住小兽,谁知雪灵却一改往日听话顺从的脾气,躲开主人的双手后又是一窜,竟纵身跳到了昆颉身前的桌案上。

    只听一声脆响,小白狐瞬间便已踩翻了昆颉面前的笔洗,紧接着又踏入了研墨的砚台里,登时将案上的纸全都弄得花了。

    男子终于不得不放下了手上的笔,看着呆立原地的甯月,却并未开口斥责。岑婆婆见状立刻拉着少女跪拜了下去,诚惶诚恐地道:

    “大人恕罪!若是要罚,便请罚老身吧!”

    “岑婆言重了。这纸上的字尚能看清,待会我命人誊抄一份便是。”

    昆颉看起来倒确实是个好脾气,立刻将自己书写的那张纸自案上取下,递到了闻讯赶来的主簿手中。随后他又在对方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一回头却发现客人依旧跪在地上没有起来,连忙走上前来伸手欲扶。

    谁知调皮的小白狐却再次窜将上来,竟是张口咬住了男子的袖口,不许他去碰甯月。红发少女只觉得又急又愧,忙脱下身上的大氅一把将小白狐紧紧裹住,不许其再乱跑乱动。待抬头去看面前的男子时,却见对方依然笑着,脸上丝毫没有愠怒之色。

    “对,对不起。我也不知道雪灵今日这是怎么了,竟会如此不听话。”

    “白狐本就是山间精灵,顽皮一点也是常有的。不碍事,不碍事。”

    昆颉呵呵笑了起来,随后便开门见山地问道,“你便是大司铎风莫殊之女吧?早就听岑婆说起过你,果真与珊瑚一样,生着满头火一般的红发!”

    “你怎会知道母亲的乳名唤作珊瑚,还会知道她也有一头红发?也是婆婆她告诉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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