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1章 书生下山去-《人间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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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未眠,次日清晨便有所谓圣使登门,请楚廉入宫。

    跟着去了,进了皇宫,楚廉就更气了。

    相比外界的苦涩无味,这皇宫里头,几乎什么都有。

    那位皇帝亲自迎接,但楚廉只是问道:「有无藏书可以看看?我是个爱书之人,想瞧瞧。」

    皇帝笑道:「自然是有的。」

    然后楚廉就被带到了藏书楼。

    可一进来,楚廉怒气更甚。

    这里明明什么都有,诗仙诗苏子词,四书五经,话本,一应俱全。

    连兰陵笑笑生的书都有,还他娘带画册的!画的可他娘生动!

    怎么外面什么都没有呢?

    此时此刻,楚廉是真想几剑砍烂这破皇宫。

    要是这里也什么都没有,楚廉也不至于这么生气。

    他几乎是逛遍了皇宫,外界所谓的靡靡之音,这里也不缺。

    可怎

    么外面什么都没有?这玩意儿皇帝独享?

    直到夜里,楚廉黑着脸道大典处,位置极高,只在皇帝之下。

    一群人换一群人的表演,可楚廉瞧见的,只有赞颂之词与满脸堆笑的皇帝。

    最后上场的,是一群孩子。

    是一群笑容僵硬的孩子。

    又转头看了看其余人,都在笑,但不是僵硬,更像是一种……木讷。

    楚廉已经想拔剑了,但眼前一黑,又换了一处地方。

    此时脑海之中传来的消息,是这处地方也是个王朝,且极其强大,标榜自由,国民至上。

    于是楚廉黑着脸往前走,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海滩,他就瞧见了一堆白肉,无论男女,皆不着寸缕。

    自由。

    年轻人在游历,三字塔下,独臂学生与先生也在说话。

    这其实不是孙犁搭建的王朝,而是早在刘顾舟头一次来栖客山时,便建议乔峥笠创建十余不同王朝,让他探寻一番道路。

    孙犁不解道:「刘景浊这个师父也太坑徒弟了吧?这不是要捣碎楚廉道心么?一开始就丢个这么大的问题?」

    乔峥笠笑了笑,轻声道:「你没明白,刘景浊想要楚廉自己把身上剑运留下,真正变成是自己的,而不是别人赠予的。上次楚廉捅了刘景浊一剑,刘景浊是真没事,但楚廉耿耿于怀。刘景浊本就是个喜欢多想的人,他自然知道这对楚廉来说意味着什么,得他自己走一走,而这地方最合适。」

    顿了顿,乔峥笠又说道:「其实还有一层意思,是让你这个未来山长随着楚廉的视线去探索一番未来的天下。」

    孙犁沉默了片刻,轻声道:「先生,我其实觉得……早月未尝不是一处好地方,只是对我们看惯了花花世界的人来说显得枯燥,假如没有外界记忆,我们恐怕也不会觉得不好吧?」

    乔峥笠一笑,反问道:「没见过白面的人,就会觉得窝窝头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对吗?」

    孙犁低下头,「请先生责罚。」

    乔峥笠摇了摇头,轻声道:「刘景浊说啊!假设孙先生想要一个太平教祖设想下的天地,人人平等,就先在这几处地方瞧瞧,不然就南下墨漯王朝,亲自走上一走。」

    孙犁面色一滞,肩头有些发颤。

    「先……先生,你……他……你们都知道?」

    乔峥笠缓缓起身,走到几步外,抓了一把雪,问道:「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成了渠帅了?」

    孙犁苦笑一声,答道:「回乡之时,得知先生必死之时。若我接受那个世道,先生就不会死,何况那个世道未尝就不好。」

    乔峥笠转过头,面色温柔,问道:「从古至今,众生平等只是个美好愿望,茹毛饮血的山林畜生,狼有狼王猴有猴王,总要有高一等的存在的。倒也不是没法子,法子就是人人都是圣人,但有法子让人人都变作圣人吗?」

    孙犁沉默不止。

    乔峥笠便又说道:「天地虽无穷,未必大过人心,这个道理你不懂吗?乔峥笠赴死,是为人间赴死,不是为某个人赴死。我们能尽力让人间变得更清澈,但做不到让人间至清的。」

    顿了顿,乔峥笠说道:「人间恶人多如牛毛,腌臜不堪之事比比皆是,谁都知道。可有些人就是会拿着一把凿子独自开山,数十年如一日。也有人顶着风雪蹲在路边为人指方向。有人踩到了坑,摔了大跟头,想的是让别人也摔一跤。可也有人会取来铁锨将大坑填平,让这人间少个坑。」

    孙犁站起身,独臂作抱拳装,沉声道:「先生教我。」

    乔峥笠却只是摆了摆手,呢喃道:「孙犁,下山去吧,你该好好看看这个人世间了。

    要是看不清,就不用回来了。」

    此夜风雪中,书生下山去。

    三字塔下,乔峥笠取出刘景浊书信,长叹一声。

    其实信上根本没有任何关于孙犁的事儿,这件事,是刘景浊到了栖客山才发现的,是去青鸾洲的路上,才极其隐晦地说出来的。

    人各有志,看你怎么选吧。

    我倒是觉得,我的弟子能破此障。……

    御剑三天而过海,刘景浊落地之处,是灵犀江上游,临近绿湖山。

    据说绿湖山湖主破境登楼,近日也要设宴,刘景浊当然要凑一凑这个热闹了。

    只是,要吃席得随礼,刘景浊身上就坑来姚放牛的十枚泉儿,还要买酒呢,舍不得。

    关键是没请柬,不能大大方方登山。

    想来想去,娘亲不是说不必着急吗?那就赶在过年回去就行了。

    于是他穿上了一身粗布麻衣,到了绿湖山以东千里的一处散修聚集的江上渡口,一来是摆摊儿挣钱,二来是瞅瞅有没有要去绿湖山观礼的,凑个热闹,蹭一顿席吃。

    也不晓得绿湖山做的买卖,得了什么好东西,那老婆子都能破境登楼,想来也是不一般。

    此处渡口,其实极少停船,好在是水流平缓,近千船只在江面,每艘小船都是一处摊子,买东西的人划船过来,有瞧得上眼的,买就行了。

    关键是这船必须得租,用自己的还不行,最次的船,就是寻常木舟,居然要花三百半两钱去租。

    弄得刘景浊只想骂娘,这么做生意,会被打死的。

    可没法子,也只好租了一艘最便宜的。

    冷不丁就想起来了中土那座洗笔湖,那些个写不出东西的话本家,就会把自己关在船上,有小黑屋之称。

    莫问春就是其中之一,每日硬憋六千字,有时候写完了不满意,还会撕了纸重新写。

    租了船,卖什么?

    早知道就把那玉竹洲舵主的乾坤玉扣下了,失算啊!现在身上就只有那即饮山山主夫人的乾坤玉,还没打开看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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