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春日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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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病房里的这张学生卡,明显要花里胡哨得多,上边甚至还有可爱的小点缀,充分暴露出它的主人应该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

    林枝春移开视线,没再看下去,又开始了盯天花板的单一行为。

    脑子里很乱,一些有的没的偏偏理不清楚,她费力想清楚,却又徒劳而返。

    且想着想着,药效上来,她渐渐犯起了困,索性不再去想,沉沉地在病床上睡了过去。

    病房外

    值班医生桌上都收拾得差不多了,又从药品柜里拿出了个新的吊瓶。

    边拿边拜托陆在野说道,“同学是这样的,我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家里现在又有点急事,实在要回去。”

    她缓着语气开口,“能不能拜托你帮我看完这个吊瓶,等水没了,再帮我把里面那女同学的针给拔了。”

    “我能拔?”

    陆在野不放心地问了句,除此之外,淡漠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值班医生手把手地给他示范了遍,动作步骤确实简单易上手,陆在野也就没再多说,应了下来。

    “那就谢谢你了,等她水吊完你就可以走了的。”

    “嗯。”

    陆在野随意地朝医生摆了摆手,然后拿着新吊瓶快步往里走去。

    ……

    推门进去时,确实没能想到,他这才出去一会,病床上的人就已经睡着了,看样子,还睡得很是安稳。

    湖水般澄澈的杏眼被薄薄一层眼皮给阖上,素白的面容静得教人不忍打扰。

    陆在野低垂着眼,放慢了动作将门掩上。

    病房里暖气开得足,他和白天一样身上只套了件夏季校服,裸露在外的皮肤在白炽灯的照耀下愈加显白。

    偏他五官凌厉,白得半分没有病弱之感,任何对他的第一眼印象甚至不会是他的肤色,而是整个人冷淡气质下藏着的锋利感。

    像是一把上好的剑,还未出鞘,就已露锋芒。

    不过此刻,好剑用不着出鞘。

    他得坐下来看吊瓶里的水是否快要滴完了,然后赶在滴完之前,换上一瓶新的上去。

    等了足足五分钟,最后一滴水才从吊瓶里顺着针管流出去,陆在野眼疾手快地戳开了新的吊瓶放上去。

    换好,他才松了口气,肩背闲散地靠着病房简陋的椅子坐了下来。

    视线又落回床上那安安静静躺着的人身上。

    她倒是很舒服,两眼一闭,躺在床上什么也不用管,医生走了换他来伺候。

    陆在野突地嗤了一声,“小祖宗。”

    他还真从来没有这样照顾过人,搭把手的事可能干过不少,但要像现在亲力亲为,想破头也想不出。

    还记得没转学来淞城一中之前,他在帝都的一起长大的发小,有天不知道抽了什么风,一颗少男心忽然就敏感了起来。

    对着他问了句,“陆,要是有天我摔倒在地,你愿意扶我一把吗,要是我受伤住院了,你愿意照顾我吗?”

    当时的陆在野十成十的酷哥范儿,冷冷觑了一眼他这正拎不清的兄弟后,就答了句,“要不下辈子吧。”

    “陆,你能这么狠心?”

    “我不信!”

    有什么好不信的。

    陆在野凉飕飕地说了句,“你再说我能现在就把你照顾到住院。”

    ……

    百无聊赖地坐在病房里,陆在野无聊地望了眼手机,现在正好是八点整。

    按照吊瓶滴水的一贯速度,大概还要半个多小时才能滴完。

    陆在野掏出手机玩起了单机小游戏,想了想还是给自己定了个闹钟,免得照顾不周,吊瓶里的水都滴完了,他都还没能发现。

    病房里顿时什么声音也不剩,他玩单机游戏一来不爱开音效,二来怕吵着床上这位。

    只有月光不着痕迹地透过大玻璃窗潜了进来。

    柔和的光晕映在林枝春脸上,给她平添上一层朦胧的美感。

    老实说,她五官很耐看,中国人的古典主义审美都可以在她这张鹅蛋脸上瞥见。

    然而不知是梦到了些什么,林枝春眉心忽地就蹙了起来,口中溢出些梦呓。

    不大清楚,断断续续的。

    陆在野打游戏的手一下就停了下来,将手机摁灭,半抬着头朝床上望去。

    一眼就扫到林枝春不太安分的手,紧紧攥着被子。

    他皱了皱眉,身体朝前倾去。

    “爸爸,爸爸……”

    “不要走,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带着更咽的哭声再次传来,“我听话,你不要走……”

    病床上的林枝春眉心微皱,眼角处隐隐有泪意。

    看得出,是一个很伤心的梦,关于离别。

    陆在野并不太了解他这个同桌的家庭情况,上次风波周圆嘴里冒出来的难听话,他也权当耳旁风,跟没听过似的。

    他只是知道她父母离异,母亲似乎不太管她。

    “别哭了。”

    陆在野不可能无动于衷地看着她哭下去,生硬且艰涩地从嘴里冒出几个字。

    狭长的丹凤眼里头次生出些不知所措来。

    见林枝春仍在更咽,细小微弱的哭声在夜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

    他顿了下,最终还是伸出手去,安慰般拍了拍她的手背。

    没成想林枝春倏而抓住了他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抓住稻草,紧紧不放。

    她颤着声音说了句,“别走——”

    陆在野无法形容出她话中的意味,像是担惊受怕,又像是忐忑不安,最后那些不能宣之于口的情绪全部归结成了一句“别走”。

    病床上的林枝春握着他的手,脸上犹挂着泪痕,但更咽声已经止住。

    很少,很少在她脸上见到这样楚楚可怜的情致。

    她看着文静瘦弱,但只要稍稍接近过她,就会明白她身上的气质并不是这样的,而是

    ——脊背永远挺直,透出的如春草新芽般生生不息的韧劲与禀然。

    “不走。”

    陆在野悠悠叹了口气,没由来地觉着这时候自己要是说出拒绝的话,哪怕就一个字,也是十足的混蛋了。

    他干不出那种混蛋事儿。

    正想把右手从她手心里抽出来,可一动作就发现小姑娘手劲儿还挺大,意识也够灵敏。

    陆在野的手在刹那间,就被她抓得更紧了。

    行吧。

    这只手不行就算了。

    陆在野别扭地用左手从旁边纸巾盒里抽出两三张纸来,然后,单手往人脸上擦去。

    没办法,眼泪干涸在脸上,到底不好看,第二天醒来,估计也不会舒服。

    反正都照顾这么多了,也不差这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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