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针锋对-《公主薄幸》
语惊四座。
只有常乐倒吸凉气的呵声,她已然不知该不该说话了,这顶大罪已不是她敢轻易帮腔的。
太子跽起身,凝眉厉声道:“永清,你糊涂,怎能说这种气话!”
人精如刘骑都愣住了,这永清公主撒什么痴狂,竟嫌事不够大,敢说自己是在诅咒皇帝?
“你说什么?”皇帝只觉匪夷所思。
永清一字一句,清冷凉透的声音在空寂的宣室中回荡:“女儿说,刘常侍闹了个笑话,女儿确实在行厌胜之术,但是女儿诅咒的是皇帝,不是一个小小昭仪。”
皇帝突然意识到了她想做什么,连忙喊道:“刘骑,把永清公主带回兰林殿!”
刘骑也察觉到,立刻去拽永清的胳膊,谁料不知她从何处生出的孤勇,一把推开了刘骑。
“别过来!”她眸中的孤凛让刘骑为之一震,她瞥见刘骑的神色,讥讽一笑,“刘常侍,我已犯此等大罪,恐怕已不是你们能够审理的吧?”
“永清!”皇帝喝止她。
“父皇怎么了?我明明这样不孝不忠冒犯了父皇,怎么能仅仅把我关在宫殿了事?”她一想到她的父亲,竟为了几个钱不折手段,纵容宦官鱼肉百姓,声音渐涩,“依着温熹十三年的律令,大逆之罪皆须移交廷尉审理,父皇应当把我发到朝京才是!到了廷尉面前,这出巫蛊案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当水落石出,女儿是五刑也受得,庶人也废得,还请父皇秉公而行!”
皇帝只否认:“永清,别说气话,朕知道,这种事,你做不来!”
永清知道他不敢把事情闹大,讥讽道:“父皇此言差矣,我在宫中行压胜,自然要挑个厉害的来压,赵昭仪一个册封都未过录的妃妾,怎么能入我的法眼,我把她埋后院都算我纡尊降贵,自然要挑如父皇这天下第一人来压胜了!”
她越说越狂,皇帝气极而怒:“好好好——你是个有骨气的,既然敢说敢做,那你也敢当!”他将箭矢瞄准的亲生女儿,她的脖颈纤细脆弱,纵使如何口齿伶俐,终究是弱质女流,在以他独尊的燕阙皇城,他可以不计后果地先斩后奏,再将这道雷霆传向朝京。
“陛下!”刘骑眼看皇帝就要被永清公主激将,连忙提醒,“公主只是年少轻狂,畏罪罢了!”
“我是不是气话,三哥和常乐都有见证,父皇不会出了这个宣室殿便信口雌黄,翻云覆雨吧?”永清紧追不舍,“刘常侍不会还想说我已疯癫失智,把我再关起来吧?那刘常侍就等着廷尉下月来拿人吧!下月,廷尉要是拿不了我,就拿你刘常侍!”
刘骑惊而后怕,仍强道:“公主恃着大将军与皇后偏溺,便可以忤逆陛下了吗!从来孝道天伦第一遭,公主何故因惧罪而颠张?赵昭仪之事好商量,何必权势逼主偏来犟——”
“常侍想说蘧家权势熏天,因而皇后才生得我这般不孝女儿。”不待他说完,永清便抢白,她眼中寒林秋涧,所见皆哀色,“温熹时先帝有草诏,黄门竖子心不良,分明告诉父皇偏信阉宦不可取,稳固公卿是正道,如今竟有刘常侍诋毁长秋和国丈!我阿娘大兄一命西羌丧,二哥箭疾亡晋阳;我三舅四舅困死在哀牢。父皇,你便纵容阉人在这污蔑忠良!”
太子暗中长叹,生出对永清的无限艳羡。
无论真假与否,皇帝都不会动永清的,除非他已做好和蘧家决裂的准备。但皇帝可以逐渐从蘧皇后手里夺回大权,却永远不可能和蘧家决裂。他需要要蘧皇后来维系周旋四方,作为与公卿士族的纽带,更要蘧大将军的威望来震慑三军,如同当年张窦之乱一样。
更何况,蘧家儿郎皆战死,皇帝永远不必担心蘧进变成和霍胤一样窥窃神器的权臣。
太子想,他要是生在蘧皇后肚子里,怎会有如今谨小慎微,胆战心惊的日子。
她字句皆实,皇帝赤羞难当。他突然意识到他们明明是在说巫蛊,却被永清搅到了宦官和朝臣的问题上,还把蘧家的功劳簿翻出来哭。
皇帝对刘骑怒目而视。
这出戏真如赵都所言,快收不了场了。
倏然,禁闭的直棂门外,传来青年男子的声音,如鸣泉漱玉。
“陛下,恕巽迟来,不知禁中出了什么要紧事?”
一听这个声音,太子脸色蓦然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