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四叔的渡船梦变为现实-《巴垸》
父亲其实一直在思,只是没有决断。父亲思考了些时间,终于决断。先将渔船改成渡船再说。确实,渔船荒芜地停靠故河口码头是种浪费,卖掉肯定亏本。待四叔真有被提干做个公家人的机会,渡船可以留给二叔与堂弟建,留给子孙后代,算是陈噶屋里的祖传家业。
四叔再来家与父亲面对面吃饭喝酒时,父亲便对四叔说:“老四,你不要说了,赶明日,你去请故河口码头渡船的胡老板来家吃饭喝酒?”
四叔一听父亲这话,刚夹起来的瘦肉,一个激动手一抖,又落地上了。又好事来宝了呗。这半年多来,来宝都长肥了好几斤,壮吧嘞坨的,都成了乡亲们想要偷食的野味。俗说人怕出名猪怕壮,狗也一样。
第二天,四叔便请故河口码头的渡船老板胡老板到家来吃饭喝酒,祖母安置了一桌子的好饭菜,什么飞禽走兽都搬上了桌,酒也是本地名酒厂打的二锅头。父亲,四叔,胡老板,三个人边吃边喝,边天南地北地神侃,祖母与母亲在厨房里不断地增炒菜。吃着喝着,父亲就将搞渡船的事跟胡老板神侃了,想征求下胡老板的意见。
父亲是不想因此与人生意见,也顺便打听下搞渡船需要那些手续,复杂不复杂,难搞不难搞。若胡老板肯帮忙指引,更好办,若胡老板不肯,父亲也会另想办法。但这样是给胡老板尊重,以后要在一个码头混饭吃的,和睦生财。
没想胡老板这人实诚,爽快。听了父亲的话,端着酒杯在空中划来划去的,划在半空中又没喝进嘴里,又划回去放在嘴边上了,再划出来,一划来划去好半天没喝一口,害得来宝跟着他手脑壳都划晕。来宝还以为他酒杯里装着啥好吃的!当然嘴里的话也没划出来,不晓得胡老板要说啥?
“胡老板喝喝酒,吃吃吃菜……”四叔举起酒杯对着胡老板敬去。
胡老板这才将酒喝进了嘴巴里,对父亲说:“陈陈陈指导员,你一个知识分子,知识分子家庭的知识分子,今天承蒙你知识分子抬举我老兄一介介船夫,来尊贵的陈府上喝酒吃饭,我就说句大实话,天下的饭不是一个人吃得尽的,这码头渡口也不是我胡某一个人的,大家有机会都受益,我没意见,就是你们不搞,不定哪天别人也会搞,这个事我只能给点参照意见,如何怎样的……”
于是就将渡船需要办的手续与一套流程,一一说给了父亲,然后喝完酒,提着他那根长长的撑竿,打着酒嗝,回船码头去了。胡老板其实喝酒挺快的,都不知先前怎地划来划去划半天没喝进去一口?也许他在思索怎样回答父亲的问题。
父亲那时故河口学区的学片主任,管五七中学与天沙河千字头四所小学。人称陈指导员或学片主任,是地方上挺有名望的人物。胡老板渡船每天停靠故河口码头,哪有不知的。父亲在地方是出了人头地,故河口望族陈氏家族的舵把手。
从前写到祖母搁的陈印堂大爹,他的小女儿陈幺妹就在沙口村小教书,是父亲弄去的。三叔参军是陈印堂的二儿子村支书弄去的,由此两家一直往来,走得近。陈印堂的大儿子陈司云在五码口山厂当厂长,五码口山脚是真正的长江,每天都有上百千只船在山脚装石头,就华夏各地用的石头都从五码口山上炸下来。做房子,当防汛器材,铺路,什么的,用途可广泛,五码口码头是大码头。
陈印堂的大儿子陈司云,我等小字辈的叫他司云大伯。父亲那辈叫他司云大哥。司云大伯年轻时在五码口山厂打工,后来一步一步做到了现在厂长位置,虽说是顶了他叔辈叔子老厂长的班,但也的确是个实在人物,有着非常强的家族观念,也认识码头河道的一些要人,跟河道局领导熟络。父亲若找他,渔船改渡船的事儿不费吹灰之力。
确实,父亲去了五码头山厂一趟,一个星期就将渡船所需的手续办好。出其不意地顺利!
父亲本意给四叔搞的渡船,有些收入了,不说发家致富,起码能帮忙还点债。再说四叔也有两个儿子,挣多少钱都不够用。四叔亦这么想,渔船空着不是空,启动改做渡船肯定比停着强。至于那将来可能发生现在还没发生的未知事,最好不要奢望,可遇不可求,也不能守株待兔。
四婶子当是欢喜异常,没有任何异议。欢天喜地地有了一艘渡船,每天有活的流水收入,多实在!青砖蓝瓦房不用愁,主要四叔有了渡船,不会再流连村部的戴幺妹,或就此两清,不再瓜葛,多好!
在四婶子那时的心中,一切又充满了希望,充满美好充满爱。她的悲苦人生就从拥有渡船那刻开始改写。梦想的青砖大瓦房,不久就可成为现实,自己向往的两情相悦,为着一个共同的目标奋斗的美好生活,也会真实地开始。实说渔船改渡船挺合适。她从内心里感激大哥,甚至感激四叔,给了她再生的机会。
四叔正是看中渔船改渡船,可以利润赚钱,发家致富,才不断来找父亲商议!四叔尽管生性风流,但还是顾家的,还是有责任心与上进心的,希望一家人过上甜美舒心的日子。其实四叔内心底还是爱四婶子的,与戴家几姐妹,真是祖母说的前世孽缘,但总不至于纠缠一辈子,迟早得了断。
四叔,一个五十年代末出生的高中生,才华洋溢,学个机船驾驶员,拿个机船驾驶证,不过小菜一碟!本来四叔就是村上记工员,会计,团支部书记,渔船改渡船时,四叔是村上村长,会计,队里队长,一身兼顾多职,在家在外都是一个年轻的主干力量,提干上去确实最佳人选。
当四叔去河道局学习回来,拿着机船驾驶证的红本本给父亲看时,父亲非常高兴,四婶子也非常高兴,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四叔,脸上红彤彤!祖母当然也高兴得很,她最爱的小儿一下成了机船师傅,是不得了的好事。一技之长就是长期的饭票子,虽抵不上吃国家粮的父亲,三叔,也挺合祖母的心意。于是一家人开开心心地选了一个黄道吉日,只等渡船下河开渡。
不想渡船下河那天,二婶子堵在四叔家门口,死活不让四叔出门!还拉着二叔到祖母家,对着故河的水,将二叔骂得抬不起头!
二婶子两手插腰,堵在祖母家门口,骂道:“就你这个死猪,你这个憨头,渔船有我们的份,渡船怎么就没我们的份?敢情老四读书读得多,有文化,就开渡船干赚钱的活,敢情你个脑膜炎后遗症没读书,没文化,就撒渔网干亏本的活?要做渡船一起做,要不,就停在码头都不做……”
如此等等!骂得二叔想跑,二婶子死拽着不让他跑,还将二叔一把推上了堤!抢过四叔手里渡船的那根长篙,对着二叔捅去,一长篙就将二叔捅去堤外一米远!彭东一声如个冬瓜一样滚下堤去了。吓得祖母天啊地啊地叫:“老大老四你们就让老二也搞一个算了罗。他一个脑膜炎后遗症能咋办呢?”地喊不应。算是彻底服了二婶子。
二婶子这是驾着二叔吵着哭着要进来一起搞渡船。前不久,二婶子也专门挑父亲在家时骂二叔,吵着要分开不搞渔船,也不承认还一分钱帐,还将渔船不要了。这不,渔船刚改成渡船,她又来要二叔搞。二叔打鱼都打不好,更别说开渡船,一个舵把子怎能两个人掌,幸好还要撑长篙的人!祖母就此也要二叔参进来就参吧,可又不拿一分钱来,如何是好?
渔船改渡船的开支费用,学习驾照等开支用度,都是四叔个人拿的钱。连渡船所需要的器械,一共用了四百多块。二婶子当是不愿意出一分,也没有一分钱出。渔船呢,早没二叔的份了。二叔从渔船到渔网,打鱼烧的机油钱,从来都没有出过一分,都是父亲与三叔出,再不就是从打鱼得来的几个落存里出。
渔船,二叔没拿一分钱,可四叔没拿一分钱也是真!渡船有四叔的份当也有二叔的份,二婶子的吵闹并没有错。要不真如二婶子胡吵胡闹时骂的,二叔就是陈千岁的憨头儿子,敢情父亲三叔四叔就是满叔的乖宝儿子?骂得可难听,骂得队里人都来听香的热的辣的,好不惬意。
骂得祖母真是怕了,俗说家丑不可外扬,而二婶子是专门戳祖母与父亲的心痛。不管嫡亲庶出,都是母亲一衣胞的血脉,孰亲孰叔都是亲兄弟。一碗水怎么都得端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