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顶的录音-《雾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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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瀚:“对,什么少儿杯,奥数比赛、歌唱比赛什么的。”

    颜昭:“嗯,他每天就看那个,找各种少儿比赛,骑着自行车带着我,唱歌跳舞画画,哪怕只有三个人参加,只要我得了奖,他就到处炫耀,还要喝上两杯。”

    江瀚:“可能他是聋人的关系吧,他一辈子有残缺,你这么聪明漂亮,你是他的骄傲。”

    颜昭:“可是我不开心啊,我就是不喜欢被当猴耍,我就喜欢和那个聋人小孩玩。我觉得他根本就不是爱我,他是虚荣。”

    江瀚或许是在颜昭的讲述中代入了自己,不自觉地说:“我老爸也是,把我的教育看得比天还要重,他总说我要好好学习,不要像他一样混社会,混社会没出息。”

    颜昭不说话了,她应该是在等,等江瀚吐露心声,可江瀚却没再言语。

    两个人又陷入沉默,山风轻而缓。

    良久,颜昭的声音再次从听筒里传来:“我爸突发脑出血的那一天,我刚中考完,是我打车把他送到医院的,那天的车都堵在了梧升桥上,我抱着他的头,他闭着眼,我喊他他也听不见,我就怕他这么不声不响地死在我怀里。好不容易送到了医院,医生说送晚了,出血量太大,手术后我爸就一直就没醒过来,住了一个月的icu,医生说醒来的机会不大。”

    厉落的耳中,颜昭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可厉落却不由地代入她当时的处境。

    颜昭的家庭那么普通,一台脑出血的手术起码三四十万,再加上住了一个月的icu,对她的家庭来讲应该有着不小的压力吧?

    “是我害死了我爸,换句话说,是我杀了他。”颜昭的声音如死水微澜。

    不知电话那头的江瀚听到这句话,是怎样的反应。

    就连厉落,也是万分惊讶。

    终于,江瀚开口了:“你怎么会这么说呢?”

    颜昭说:“我不知道你的父亲什么样,你知道有一个特别懒惰的父亲是一种怎样的体验吗?我爸他就特别懒,从我记事起,我爸在家就什么活都不干,可能是我妈太勤快,把他给惯的,我妈就像他的妈,像他的仆人,就是不像他的妻子。我爸不许我妈笑,不许我妈看自己喜欢的电视节目,偶尔也会动手扇她一巴掌,把她去理发店新烫的头发用剪子剪掉。”

    “小孩最大的不幸,就是卷入父母失败的婚姻。”

    颜昭停了停,继续说:“小时候我家里条件不好,我爸把所有钱都用来买相机了,他爱摄影,当然,跟你这种比不了,他就是业余爱好,人家夸他两句,他就当真了,痴迷,瞎玩。我妈为了贴补家用,下了夜班还要去摆地摊,我爸送我去学画画,我妈就骑着自行车拉着一摞宣纸,在我们补习班门口卖宣纸,卖不掉的就给我用,她每一天都在想办法让日子过好,每一天。有次我爸又突发奇想,想让我参加一个什么陶笛比赛,想给我找一个陶笛老师,可他已经把我妈攒的钱偷去买相机了,我妈只能去献血,献血给钱还发零食。”

    江瀚叹息一声:“男人应该承担起家庭责任的,怎么能让女人活得这么累呢?我爸虽然混社会,但是他对老婆好,可惜我妈死的早。”

    颜昭一听到江瀚提起自己的爸爸,就又不说话了,留给江瀚来倾诉。

    可是江瀚又再一次把话头转回颜昭的身上,他似乎对颜昭非常感兴趣:“你怎么能说是你杀了你爸爸呢?”

    颜昭说:“给他拔管的决定,是我做的。”

    江瀚轻轻地“啊”了一声,震惊不小,但也能够感同身受。

    颜昭说:“我不是心疼高昂的治疗费用,我是心疼我妈,我妈床前床后伺候他一年多,守着一个注定醒不过来的植物人。快被他给榨干了,人不该这么活不是么?”

    江瀚:“嗯,但你的心会自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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