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天鹄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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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和月楼请了那京城最为出名的红尘戏班子前来唱戏,还没开戏时,已是满堂宾客,座无虚席。

    排的一共是两出戏,这会子台上唱的正是《白蛇记》,曲声悠扬,歌欺裂石,舞姿惊天,听得众人如痴如醉。

    知道宋初对音律极其考究,偏头看他时,见他果然听得十分认真,唇边尚含一丝笑意,想是这音曲定很合他胃口。

    如此一来,奚画就肆无忌惮地把剩下的蚕豆偷偷吃了个干净。

    那琴曲声虽是非常美妙,只可惜她却不爱听这出。

    《白蛇记》所讲的是那落难的书生夫妇,因搭救了一条白蛇,而后得其报恩,衣锦还乡,一家团圆的故事。

    乍一看去倒是个好戏曲,又顺应人心的发展,又是个美满结局,怎奈她听着那戏总觉得心里发堵,尤其是这白蛇的戏份,莫名的令她不自在。

    故而听到后半截,奚画纯粹是在发呆神游。

    戌时末刻,这戏总算是演完了,奚画跟在宋初身侧,随人群往酒楼外走。

    现下时候并不算晚,街上依旧热热闹闹的,一排的走马灯灯火辉煌,近处正有人在耍那空竹,惹得不少叫好声。

    旁侧一群孩童挤在那吹糖人的小摊子边,咽着口水盯着炭炉子,浓浓的糖香四溢开来,连奚画都有些犯馋。

    “方才那戏,你觉得如何?”宋初望着一路街景,随口问她。

    “呃,还好,还好。”因为基本上没有听,奚画只得捡着拿的准的来说,“曲儿很好听。”

    “嗯,那抚琴的是汴梁第一琴师的大弟子。”宋初颔首道,“琴艺自然是不错的。”

    难得听他夸赞旁人的琴技,奚画不禁好奇:“和你的比呢?”

    “和我?”宋初微微一笑,“那还是差了几分。”

    “噗——”她没忍住掩嘴笑出声。

    “怎么?”

    奚画摆摆手:“想不到,你倒是半点不谦虚。”

    “这是自然,正所谓名师出高徒。”宋初面不改色地接话,“你爹爹的琴艺,不说在平江城,就是去了汴梁,也是少有敌手。”

    说到这里,宋初顿了一顿,抬眼睇她:“你上个月的课试,好像音律和骑射又只拿了良罢?”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难得她想出来散散心,偏偏又扯到考试,奚画哀叹一声,“我已经很努力在考了。”

    宋初也是无可奈何:“我连题目都告诉你了,你都还能答成这样,哎……”

    “下回,下回一定可以……”

    奚画信誓旦旦地握了握拳头,正回头,却见宋初已离她三丈之远,她咬咬牙,拖了几步。

    “宋、宋大哥……你走慢一点。”

    “嗯?”宋初停下来等她,似乎也感到有些许奇怪,“今天怎么了,走这么慢?可是那里不舒服?”

    奚画掩饰地笑了两声:“没有没好,方才蚕豆吃得有点多,想走慢点,以免积食……”

    “都叫你少吃些了。”宋初不知该笑还是该叹,摇了摇头,展目往街前看了眼,“既是这样,可要去河边走走?那儿应当还有人在放烟花,想来会很好看。”

    “不……不用了。”奚画急忙推拒,“我得早些回家,太晚了,我娘会担心。”

    “那也是。”宋初略一颔首,“我送你回去。”

    “我自己回去就好。”奚画后退一步,“顺道儿去街上买点东西给我娘带着去。”

    “你一个人?”宋初迟疑了一瞬,方笑道,“我还有点儿不放心呢,当真么?”

    “当真,没事的……”她抿了抿唇,身板儿一挺,站得笔直,言辞恳切,“我都多大人了呀,还怕走丢不成?何况这也没多少路了,不必你特意再走一趟。”

    宋初垂眸静静看了她一会儿,花灯被风吹得摇摇曳曳,连着那灯光下的笑靥也带了许些敷衍和应付。他神色暗了一暗,随即,眉眼一弯,又恢复如初:

    “既是这般,那我……就先走了?”

    “嗯,好!”奚画忙不迭的施礼送他,“一路上小心些。”

    “你才是……”宋初抬手揉上她发髻,轻叹道,“早点回去,莫叫你娘等着。”

    “知道。”

    宋初未再寒暄下去,移步自那小巷里走去,不过多时便隐在深深的夜色里。

    奚画在巷口处张望了半日,眼见再没看到他身影,这才一蹦一跳地,走到那打烊的铁匠铺右侧。此地无灯无火,行人稀少,树影之下黑暗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往那树旁颤颤悠悠坐下,撩起裙摆来看脚。

    借着月色,分明瞧见脚已被血染得鲜红,连鞋子都浅浅渗着红色。

    一直没机会检查脚上的伤处,怎想竟这么厉害。

    奚画咬着下唇,内心颇感无力,今日饭前在厨房切菜时,不慎手滑将那菜刀落到地上,刀刃砸到脚背上,深深剁了一道,还好没把脚切坏……

    一想着离家还有一条街的路程,她就觉得无比心累,仿佛是西天取经几万里这么艰难。

    靠着树干,还没来得及叹气,耳畔却听得一个低沉的嗓音,淡淡的,又很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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