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凤落梧桐”(四十六)-《装修队》
第46章 “凤落梧桐”(四十六)
四十六、
午夜的华界街道上格外安静,马路上行人稀少,路灯忽明忽暗地闪着泛黄色的光线,偶尔从街边的民宅里传出一阵麻将洗牌的声音,还多少给这死寂的街景带来一丝人气。
侯富車和杨儿小姐运气还真不错,出门没走多远,便遇上一辆黄包车。侯富車告诉车夫地址后,就陷入沉思:可眼下这事儿,还真让他犯难。这事儿若是发生在法租界,那就好办了。凭他平日里积攒的人缘儿,摆平这点事儿,应不在话下。可这翠茗苑地处华界,黑震天又是华界的地头蛇,凭侯富車的能耐,那还真是鞭长莫及了!当他在赶往惠民旅社的路上,心里就一直盘算着,是时候该去见卿爷了,这次就借着要招揽人才,求卿爷出手相助,只要他老人家肯出面,那压住你黑震天就好比;拿煎饼果子就豆浆喝。可当见到杨二小姐后,感觉她并没有很想依附于自己的意思,既然是这样,又如何向卿爷开口呢?来天津一年多时光,平日里卿爷的旗号他没有少举过,虽然算不上招摇,但想必卿爷也早已知晓,而卿爷一直不予追究,应该是侯富車做的每一件事都光明磊落,坦荡豪气,不曾做任何出格的事,也就丝毫没有辱没他老人家的名声。因此,求他老人家出面,首先就要认定杨二小姐必须投靠在他的麾下,否则还是不要贸然行事为好。
在上黄包车之前,侯富車还真是有点着急,按他自己常说的话叫“狗急了腿劲儿大,人急了脑劲儿足!”他想到了扈仁,自从跟他交往之后,就一直在帮他的忙,并帮助他成功地当上了正探长。可扈仁答应他的小洋楼资料,却至今没有见到。这其中跟侯富車没有催他有关,因为侯富車一个帮手都没有找到,就是拿到小洋楼资料,也没有办法实施行动。遂也就让扈仁先欠着自己的,待有了帮手再找他要不迟。眼下有了两个帮手,正是为笼络下一个榜首在努力,也正好找他帮个忙。故此,侯富車上车后就一脑门子琢磨着这些心思,而没意识到把一个大美女晾在了一边。
杨二小姐见侯富車一言不发,心想;看来这家伙一定还在为刚才的事怄气呢,要不是为了小杏儿,自己完全没必要跟这样一个小肚鸡肠的主同流合污。算了,既然已经求他帮忙了,那就把这事办妥后就分道扬镳,现在没必要撕破脸。想到这儿,她用胳膊肘㩳了一下侯富車……
正心无旁骛地策划谋略的侯富車,被杨二小姐忽然“肘击”,象是从睡梦中被惊醒,冷不丁一个惊颤,把一旁的杨二小姐也吓了一跳,脱口道:“呦,你怎么啦?”
“怎么?”侯富車答非所问,一脸疑惑地望着杨二小姐道。
杨二小姐讪笑着道:“既然你这么耿耿于怀,那我不妨告诉你,免得你落下心病;我想找个落脚的地方。”
一听这话,侯富車简直是心花怒放,还真是印证了自己的判断;她在天津果然没有亲朋所靠。但他表面上却一副无所谓地表情说道:“不想说的话,还是不说为好。”
“哎,你这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呀?!”杨二小姐憋着嗓子吼了一句后,扭过身去喃喃自语道:“哼!真是鬼迷心窍,捡田螺没搭好伴……”
“哎,你还真说着了!在天津卫这个鱼龙混杂、牛骥同皂的龌龊之地,要一眼明辨良莠、精悉锡饧,非贤圣所能呀!”侯富車显然在堆砌辞藻显派学识,就看你这大小姐如何接茬了。
“哦……!”杨二小姐不以为然地瞟了侯富車一眼。讥笑道:“那你属于‘锡’还是‘饧’呢?”
“那就看你的病人是谁,才好对症下药。如果你的病人只是偶染风寒,我便是‘饧’,如果他已病入膏肓,那我就是‘锡’。”侯富車悠然自得地翘起二郎腿,瞟着杨二小姐道:“甭管你的病人得了什么疑难杂症,保准药到病除!……恭喜你抓准了一味灵丹妙药。”
杨二小姐眯缝着双眼注视着侯富車,他的暗示和比喻,虽然有些过于炫耀,杨二小姐对这种做派也有些不太适应,但还不至于反感。也许是现在别无他法,也许是这些天四处碰壁,遇上这么一个能为她排忧解难的人,哪怕他有很多毛病,也会被他的热情所掩盖。
黄包车夫拉着侯富車和杨二小姐,一路小跑驶进一条窄窄的马路,马路上隔着大老远才有一盏路灯,在清冷的路面上投下一圈昏暗的黄光,给人平添了几分凄凉萧瑟……
扈仁家住在一条多为外国人居住的街道,是一幢两层半的小洋楼,地上两层,地下半层是柴火间、杂货间,要上七八级台阶,才是他们家正门。所庆幸的是,扈仁家还亮着灯,从屋里传出洗麻将牌的“哗哗”声。这声音在静谧的深夜里,显得格外的清脆悦耳。侯富车让杨二小姐坐在黄包车里,自己下车摸黑上了台阶,来到门前轻轻地磕了几下木门。没一会儿,门亭的灯亮了,门从里面被拉开一道缝,开门的正是扈仁。扈仁见门外站的是侯富车,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轻声且简捷地问道:“这么晚?什么事?”
侯富车也有意避开从屋内的视线,轻声道:“出来说句话吧。”
扈仁满心狐疑,回头望了望屋内,很不情愿地闪身出门,随手将门关死后,有些不耐烦地悄声道:“什么事情不能等明天再说吗?”
侯富车作古认真地:“你立功的机会到了。”
扈仁深知这猴子难缠,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万一这葫芦里面有事关自己前程的药丸,那可非同儿戏了。遂耐着性子问道:“到底什么事?你说明白了。”
“流窜到法租界行窃的那伙贼,已被我锁定,明天要到翠茗苑行事……”侯富车有意说话大喘气儿,观察扈仁的反应。
果不出侯富车所料,扈仁不假思索就托辞道:“翠茗苑在华界,不属我管!”他把这个“不”字,说成了语气重音,意在告诉侯富车,没得商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