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书中说薛蟠酒后“又犯了旧病”,乃指的是龙阳之癖发作,行止言语轻薄不堪。柳湘莲厌倦之余本要远离,谁道别了宝玉出来,刚至大门前,正见薛蟠在那里大叫:“谁放了小柳儿走了!” 把柳湘莲称作“小柳儿”,语气戏谑狎昵,自是当他优伶之属,且用了一个“放”字,俨然已视其为囊中物矣,且当众呼号,不存半点尊重之心,由不得柳湘莲大怒,火星乱迸,恨不得一拳打死,只是身在赖府,行事不变,方才忍了。 薛蟠见了柳湘莲,抓住了满口许诺:“凭你有什么要紧的事,交给哥哥,你只别忙。有你这个哥哥,你要做官发财都容易。”这是把柳湘莲当粉头意欲买色的意思,怎让湘莲不怒?好一个柳二郎,此时已经定下一计,必要痛殴薛蟠出此恶气,遂说:“我先走,你随后出来,跟到我下处,咱们另喝一夜酒。我那里还有两个绝好的孩子,从没出过门呢。你可连一个跟的人也不用带,到了那里,伏侍的人都是现成的。” 这里的孩子指的是娈童,专门供给男人取乐的童子。如七十五回中宁府夜赌,便召了几个娈童侍酒,因得罪了邢大舅,众人劝道:“这孩子是实情话。老舅是久惯怜香惜玉的,如何今日反这样起来?”称呼的也是“孩子”。柳湘莲说自家的孩子“从没出过门”,指的是好教养,家养侍儿,不曾带出去应召接客的,言其干净。 所谓对症下药,柳湘莲既知薛蟠有龙阳之癖,犯了旧病,便以“另喝一夜酒”和“绝好的孩子”相诱,怎由得薛蟠不上钩? 接下来的一段打,颇有“鲁智深拳打镇关西”之风,先是向脸上拍了几下,“登时开了果子铺”;接着从背至胫鞭挞了三四十下,又滚在泥水里,用拳头向他身上擂了几下,逼得他告饶求情不已。其间口口声声,问的乃是“我把你瞎了眼的,你认柳大爷是谁!”又问,“你可认得我了?” 柳湘莲恨的,不是薛蟠对其轻慢,而是错当他是以色事人的粉面相公之流,深深地伤害了他的自尊心。 可见柳湘莲虽然喜欢眠花宿柳,却最重名节二字,所以后来才会有退婚尤三姐之事。 这其中特别的是贾珍的表现极为微妙。书中说贾珍也慕柳湘莲之名,且酒盖住了脸,才求他串了两出戏,下来,移席一处坐着,问长问短,说此说彼。 书中极写那贾珍耽于风月,无所不为,同儿媳妇秦可卿爬灰,对小姨子尤二姐尤三姐动手动脚,最是好色风流,对柳湘莲自然也是艳羡爱慕的,却深知冷郎君性情,不敢造次。因此要借酒盖脸,才好意思“求他串了两出戏”。而在席上一看见柳、薛两个都不见了,别人都不理会,贾珍却立刻知道不妥,猜出些原由来。 “谁知贾珍等席上忽然不见了他两个,各处寻找不见。有人说:‘恍惚出北门去了。’薛蟠的小厮们素日是惧他的,他吩咐不许跟去,谁还敢找去?后来还是贾珍不放心,命贾蓉带着小厮们寻踪问迹的直找出北门,下桥二里多路,忽见苇坑边薛蟠的马拴在那里。众人都道:‘可好了!有马必有人。’一齐来至马前,只听苇中有人呻吟。大家忙走来一看,只见薛蟠衣衫零碎,面目肿破,没头没脸,遍身内外,滚的似个泥猪一般。贾蓉心内已猜着九分了,忙下马令人搀了出来,笑道:‘薛大叔天天调情,今儿调到苇子坑里来了。必定是龙王爷也爱上你风流,要招驸马去,你就碰到龙犄角上了。’” 薛蟠一个爷们儿家,每日里眠花宿柳四处生事,不过是逃席不见,且已经吩咐了小厮们不许跟的,贾珍何以会“不放心”,必定要令贾蓉离了席去“寻踪问迹”,而且是一直找出北门去,非找到了人才可?而且柳湘莲不见了,宝玉尚且不以为意,怎么倒是贾珍如此紧张? 原因就是贾珍在席上看到薛蟠垂涎柳湘莲的情形,已经心知不妥,再见两人一齐不见,已猜到薛蟠会吃亏了。那贾珍是席上最老道有经验的,又是风月场中经惯了的,所以事事料在先机。而贾蓉亦深知其意,找到人后,特意往赖家回复贾珍,说了经过形景。贾珍自谓所料不错,所以毫不吃惊,只笑道:“他须得吃个亏才好。” 有趣的是,这番意见同宝钗不谋而合。薛姨妈心疼儿子欲告诉王夫人去遣人捉拿柳湘莲,宝钗忙加阻止,给了三个理由:一是不要小题大作,嚷得尽人皆知;二是相信贾珍不会坐视不理,男人的事交给男人们去管便好;三是不便牵连贾府,仗势欺人,给亲戚惹麻烦。最后结论:“这才好呢,他不怕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两三遭亏,他倒改悔些也好。”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