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2章 和人说话,还是和“腿”说话(三合一)-《调教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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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祯这一番感慨不要紧,对面的李秉臣却是一时无措,茫然怔住。

    官家这是在干什么?在向一个老太监吐露心声?

    略一晃神,又急忙收拾心神,立时意识到自己那句“多嘴”确实是多嘴了。

    君不密则失臣,李秉臣虽然不是一般的臣,可是有些话,也不应该是赵祯拿到台面儿上来说的。

    急忙转了话头儿,看着棋盘潸然一笑,“老奴棋艺不精,却是又输了。”

    赵祯一怔,这才发现自己说错话了,不禁摇头苦笑,“看来,朕是真的老了。”

    李大官只当没听懂,笑言道:“陛下棋力更胜从前,当是宝刀未老才对,怎能老了?”

    “你呀!”赵祯无语长叹。“李孝光要是能学得你一半的油滑,却是能让朕省心不少。”

    把棋子一扔,也不提刚刚的事情,“那就再下一局。”

    说着,瞪了李秉臣一眼。

    “你这老奴越来越不像话,本欲看一场好戏,却是被你这句多嘴搅的没了心情。”

    “呵......老奴万死!”李大官干笑着回应,安心下起棋来。

    .......

    一个时辰之后,职守大监来报,赵宗实和赵宗懿已经在漏院候着了。

    赵祯这才直了直腰,“不下了,不下了!某此人啊,一辈子也改不了阿谀奉承的毛病,下个棋也不让人痛快!”

    李大官掩嘴一笑,却是再不向从前那般自然了。

    “那,老奴这就回观澜了。”

    见赵祯点头应允,“这个......”李秉臣迟疑了一下。“要不要把赐婚的事先与大郎说说?”

    说着,老大官谄媚一笑,“也好让他小子先高兴高兴。”

    这回赵祯倒是有些犹豫不决了,良久方道:“让他先悬着吧,等朝中之事了解再说。”

    “这......”李秉臣苦着脸道。“有这个必要吗?”

    “嗯!?”

    “老奴告退!”

    李大官知道再说也是徒劳,颤巍巍地转身退下,行至殿门,却又停了下来,脸色数变,几张其口。

    赵祯看出李秉臣欲言又止,“还有何事要禀?”

    老大官转身,沉吟了一翻,终还是拱手高揖,“无事要禀,老奴告退!”

    ......

    目送着李秉臣下去,赵祯心里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当然知道这老大监想说的是什么,当然也知道拖着唐奕没有必要,反倒平添不悦。

    可是,赵祯心里总有一丝不确定,万一两法加上赈灾之事处理不当,那么赐婚只会让事态更乱。心中长叹,还是等万事妥帖之后再许他也不迟。

    站起身形,招呼李孝光进殿。吩咐道:“朕也得去看看,那几位爱卿是不是等急?”

    说到一半,赵祯停了下来。

    左右思量,某些人越是等不急,那就越有可为。一个多时辰都等了,那不妨再多等一会儿吧。

    “去,把秉臣叫回来,朕还想再下几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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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奕可不知道,这位让他又爱又恨的官家,再一次把他的私事掺杂到了朝争之中。

    更不知道,韩相公和魏国公,还有那几个瘸腿兄弟,在漏院越等越是心焦,越等越是胆颤。

    此时,唐奕刚用过早饭,伴着观澜新生的晨读颂诗之声,来到位于观澜一角的一处院落。

    推门而入,就见沈括坐在院中发呆。

    飒然上前,和声一笑,“存中兄,在等我吗?”

    沈括茫然抬头,缓缓起身,苍白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昨夜就想去看你,可是万里船车劳顿,想来也是难熬,就没过去,今晨却是早起了一点。”

    唐奕抱歉拱手,“昨晚我也是想过来看看存中,然......”

    微微耸肩,“你知道的,我回来的好像不是时候,琐事缠身忙至深夜,倒是让存中兄久等了。”

    唐奕不说还好,此言一出,似是触动了沈括某处神经,原来唐奕回来就投身到那肮脏的朝争之中!!

    神情顿时一暗,既不回礼,也不让坐,陡然拂袖。

    “原来,唐疯子也开始从于韬晦了......”

    “不知子浩这一夜可议出了什么?又要舍哪方百姓,淹几州良田,来换回朝堂上的颓势呢!?”

    “......”

    沈括胸中有怨气,唐奕一时竟无言以对。

    黯然一叹,不理会他言语之中的嘲讽,“当时......”

    “当时是怎样的情形?跟我说说吧。”

    “说说?”沈括冷然笑道。“有什么可说的?”

    “你现在就去河北路,现在就是去黄河边!”

    “想看什么样的情形,就有什么样的情形!”

    逼前一步,“你是想看浊涛千里!?还是想看民贱如狗!?是想看卖儿卖女!?还是想看饿殍遍地!?”

    “还是想看......”

    “那些所谓豪族是如何草菅人命?如何不屑把你的革新之志扔进黄河,再目送着它随滔天洪流淹没大宋的!?”

    “沈存中!”唐奕猛然一声咆哮。“你冷静点!”

    “我冷静不了!”

    沈括毫不退让,再逼前一步,抬手一指,正是北方。

    “他们!”

    “他们当时就站在堤岸上!”

    “他们当时就站在堤岸上,眼睁睁地看着溃堤,却不许家中的佃农上前一步!”

    ......

    说到这里,沈括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量,眼中血丝密布,缓缓地瘫在地上。

    “一百人......”

    “当时若是给我一百人堵上最后一处缺口.......”

    “就不会有这场天灾!!”

    “......”

    唐奕蹲下身子,扶着沈括的肩膀。

    “沈存中,你看着我!”

    “我不看!”沈括甩开唐奕,望过来的眼神尽是轻蔑。

    “本以为唐子浩与那些士大夫不同!本以为你回来会还灾民一个公道!本以为......”

    “你会结束这天下兴亡百姓皆苦的狗屁世道!”

    “可惜......”

    “你和他们一样,一入局,想的先是自己和输赢,却从未考虑过那些为沦为棋子的百姓是何苦难。”

    ......

    唐奕无声地看着,默默地听着,可是心中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

    此时此刻,当沈括开始质疑他的时候,唐奕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

    他造就了现在的沈括,一个与原本历史截然不同的沈存中,一个抛去个人趣味,无比纯粹的技术宅。

    这与后世躲在自己的世界里,一心做学问的那些人很像,除了心之所好,就只剩下最基本的善恶观,没有官场的嘈杂,更没有党同伐异的尔虞我诈。

    这样的人入不了官场,这样的人很傻,近乎不可理喻。

    可是,正是这样的沈括咆哮出来的一通“傻话”,却有如一柄千斤重锤,直接砸在了唐奕的心里。

    傻吗?

    傻!

    幼稚吗?

    幼稚!

    可是,那不就是曾经的唐疯子吗!?

    若不是傻,若不是幼稚,若不是那份纯粹,何来这十年的风风雨雨?何来今日之苦恼!?又何来赵祯与癫王之裂隙?

    自己曾经也是一个傻子,一个纯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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