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陌路-《清韵耀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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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来眼中的狂热慢慢淡去,换魏来上了一贯医者仁心的表情:“你手中拿着解开基因编辑的钥匙,却又不把这把钥匙交给它本来的主人,你说,对偷自己东西的小偷,主人会怎么做?”

    “我怎么觉得,”何时谦似笑非笑,“这个所谓的主人,才是更大的贼呢?”

    目光对视间,谁都没有后退一分。

    魏来突然笑了:“时谦,我不得不承认,你和你父亲,真的很像——尤其是固执起来的样子。”

    放在膝盖上的手握得死紧,何时谦面上也带着笑意,只是这笑意绷得有些紧:“所以说服不了他,你便偷了他的基因研究数据?”

    魏来面色突变:“你!”

    有明亮的阳光洒在桌子的边缘,魏来扶了扶眼镜,缓缓地敲着桌沿,脸上的怒意变成了若有所思:“你是……故意让我发现小九的变化的。”

    何时谦早已知道手环是自己给苏九韵的,凭着他的专业和人脉,他应该早就发现了手环里的秘密,但是他却依旧放任苏九韵戴着,让自己时刻监视着,那么唯一的解释,便是他需要用手环传递出信息,确切地说,他需要自己主动找他。

    “是。”何时谦淡定喝了一口茶。

    “目的呢?”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离开了远达,你什么都不是。二十五年前是,二十年后……”何时谦放下茶杯,坐直了身子,“依旧是。”

    再次被眼前的年轻人气得怒气攻心,魏来正欲开口时,苏九韵拿了满满一托盘的食物走过来,适时打断两个人的谈话:“你们在说什么?”

    何时谦起身,帮她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来:“我和魏医生正在讨论,最近小偷比较多,大家都得小心点。”

    魏来点了点头,目光没有离开何时谦:“是,最近失主也比较多。小九,你拿鱿鱼了吗?”

    “拿了一份。”

    “再去魏叔叔拿两份。”

    苏九韵没有任何疑问,再次转身向食物区走去。

    魏来已恢复了平静,他看着苏九韵的背影道:“我的提议,何先生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不用。”

    “那如果,我用苏九韵的出生基因编辑记录作为交换呢?”

    心脏猛然一跳,何时谦面上却是毫不在意的样子,他轻轻笑道:“你觉得这种史无前例的珍贵资料,远达当年真的舍得彻底摧毁吗?”

    面色犹疑,一抹可惜一闪而过,魏来起身:“何先生,我还是希望你能慎重考虑一下我的建议。还有,这顿饭,我请,你们慢慢吃。”

    “不用考虑了。”何时谦也起身,“魏医生,慢走不送。”

    魏来扶了扶眼镜,转身离开了。

    不一会儿,苏九韵拿了两盘鱿鱼回来:“魏伯伯呢?”

    “医院有急事,先走了。”何时谦拉着苏九韵坐下,“先吃一点再拿。”

    苏九韵看向窗外,马路对面的华来医院:“我小时候最喜欢吃自助餐了,但是家里条件不好,因此,魏伯伯每隔一段时间便背着我爸妈,便偷偷带我去吃一次……”

    何时谦看向楼下,魏来正站在马路上,看向他所在的方向。随后,留下一个意味不明的目光,转身离开了。

    “时谦——”

    “嗯?”

    “……没事。”苏九韵摇了摇头,低头吃饭。

    何时谦看着苏九韵,眉头皱得越来越紧。

    医院,魏来办公室。

    魏来在窗边站了良久,久到太阳西沉,办公室里一半阳光一半阴影。

    苏九韵,是他跟了二十多年的试验品。当年他好不容易让基因编辑婴儿假死,w工作室的专家也都走的走,散的散,弄得七零八落,只剩下最后几个人,还都如过街的老鼠一样,不得不隐身到黑暗中,为的,就是能够继续当年基因编辑的实验!这么多年,他们想尽办法,都没有找到修复rab3a的办法,可是,以前还有个听话的苏九韵在,他们有的是时间,现在,他们连时间都没有了……难道这么多年的努力,都要功亏一篑吗?

    还有,基因编辑最初的那份研发数据,的确是何松山的,只不过,他太固执了,死活不愿意用在人类的婴儿身上,他这才偷偷将它偷了出来……这是只有他,也只能是他一个人才知道的秘密。

    黑与白的光影交错中,魏来摘下眼镜,长叹一口气后,终于拨通了一个号码:“是我……对,没谈好……行动可以开始了。”

    失眠。

    这是自上周末见过何远达之后,苏九韵第七个晚上失眠了。今晚依旧如此,她翻来覆去良几个小时后,索性起床,愣愣地看着窗外。窗外的黑,一点一点地浓郁下去,好似要将她整个人吞噬。四周安静到寂寥,这个城市大部分的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只有她,静到能听到“滴答滴答”时间不停往前走动的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空终于从黑暗中走出,透出一点点的青色来,那抹青色中又带着一点若有似无的亮光,仿佛被突然按下了某个开关,苏九韵赤脚跳下沙发,从冰箱里拎出大半瓶红酒——这还是上次母亲住院,父亲过来时,她买给父亲的——然后打开门,往顶楼爬去。

    从七楼到顶楼,一共二十六层,每一层十八级台阶。苏九韵没有走电梯,而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往上爬,每到一层楼梯时,楼梯间的感应灯便自动亮起,当她走过去后,身后又是无尽的黑暗。一层又一层,苏九韵不停地从黑暗中走到光明下,又从光明里到黑暗中。

    推开顶楼的门时,她的身上已经汗湿了。

    天空呈淡淡的青色,虽是盛夏酷暑,因为时间尚早,所以尚有一股凉意。站在顶楼最边缘看下去,不远处那一排卖早点的商铺已经有灯光亮起。

    最苦不过世间,有人哭是苦,有人笑也是苦。

    苏九韵靠在栏杆上,喝了一大口红酒,一股枯涩的药味混合着葡萄酒的味道,顺着她的胃,后知后觉地爬到苏九韵的舌根底下,于是她忍不住弯着腰干呕起来。苏九韵忘了,自己给父亲买的,是一款号称“养生”的葡萄酒。

    大半瓶红酒下肚,东方露出了鱼白,盛夏的太阳一探头便泛着刺眼的白光,一点一点地爬出地平线,炙热的光线打在苏九韵的身上,暖暖的。她转过身,伸出右手,修长纤细的五指在阳光下,仿佛被渡上了一层金光,连前几日被烫伤的地方也透亮平滑。

    上周末,何远达明确说自己调查过她,那肯定也知道也知道她生病的事情。虽然明面上,老爷子说尊重何时谦的选择,但是话里话外的意思,却是不赞同他们在一起。

    苏九韵笑了,笑着笑着蹲到地上哭了,一直以来,她都奋力走在阳光下,眼前的光明与自由明明触手可及,但她却从来都未曾碰到。

    远达生物制药,新药研发中心。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洒在了屋内黑色皮质的沙发上。沙发上躺着一个人,一身的白衣黑裤,白色的衬衣纽扣开到了第二颗,露出精致的锁骨,修长的双腿已经伸出了沙发外。眼光刺眼,他用右手手臂遮住了眼睛。

    “砰砰砰——”

    突然,敲门声响起。

    屋内的人皱眉,用盖在身上的西装蒙住脸,翻了个身,他昨晚一直都在实验室,凌晨三点才躺下。

    “砰砰砰——”

    对方继续执着地敲着门,且加大了敲门的力度,一幅屋内人不起身不罢休的架势。

    “谁啊?”

    无人应答。

    无奈,沙发上的人一个翻身坐起,快速地冲了一把脸,这才拉开门:“谁……九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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