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教学策略，不光对孩子们要求非常高，对于老师的要求也很高。八个老师，分担教学任务，就算他们再怎样不怕辛苦，这工作强度也的确是太大了。

    张寒梅思忖片刻之后，抬头告诉张虹：“寒假排课，你们七个人先担起来可以吗？我打算再利用寒假机会出去走走，去市里和省城，有可能的话，也许去一趟北京。咱们学校得赶紧把食堂和厕所建起来才行，现在孩子们吃饭都要看隔壁四中的事件表，上厕所要跑到路对面去，时间都浪费了，得赶紧把配套设施都弄起来。还有老师的问题，也得解决，我们这八个人兼课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您放心去吧。”张虹点点头：“学校交给我们，您放心。”

    张寒梅假期没有排课，她打算像之前的许多年一样，趁着假期的时间，继续出去“化缘”，只有孤零零一座教学楼的女子高中，建设资金缺口很大，办学经费也捉襟见肘，这些若是干等着财政拨款解决，还不一定到哪年去呢，张寒梅等不起，所以她打算继续出去募捐。

    不过逢山县女子高中的第一个寒假补课，还是八位老师在承担教育任务。张寒梅开完期末总结会后没多久，就有人来拜访她了。

    这人不是别人，就是隔壁四中的老同事李老师。李老师来的时候，背着个巨大的包，里面塞满了教案和参考资料，她从四中的院子出来后，直接奔着只有一半围墙的女子高中而来。

    碰巧的是，张寒梅正从教学楼出来，拿着扫帚准备去扫教学楼前面的空地呢，李老师一看见她就笑了起来，接着遥遥扬起了手，高声招呼道：“小张！我来啦！”

    “李老师！”张寒梅也笑了起来：“我都快五十的人了，也就您到现在还叫我小张。哪里还小，都是老张了。”

    “快五十也不大呀。”李老师笑着答道：“在我面前可不是小，我今天正式办了退休手续，退啦！”

    “您退休了？！”张寒梅微微睁大眼，很有些吃惊。在她心里，李老师永远都是这样胖胖的、笑眯眯的、头发花白的模样，从不到五十岁起就如此，这么多年都没变过，所以乍一听说李老师退休了，张寒梅还真的有些恍惚。

    她到平安镇来，居然已经这么多年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可不是该退了嘛！”李老师笑着答道：“按道理，五十五就该退了，四中也缺老师，校长跟我谈过，硬是让我再干几年，我这都六十了，硬是带完这学期，才办了退休手续。诶，小张，你这学校穷得叮当响，我得先问清楚了，返聘工资不会都掏不起吧？”

    张寒梅先是微微一愣，接着惊喜地一把拉住了李老师的手：“怎么会！李老师，您肯来，我把我自己的工资给您都行！”

    “我要你的工资干嘛！”李老师开玩笑似的白了张寒梅一眼：“你们学校可是公办学校，我又不是来给你打工的。你这个当校长的，赶快给我聘书，我好正式上课领工资。”

    李老师过来，学校里的老师们都很开心，而且李老师过来之后，整个学校就有四个语文老师了，王芸老师干脆不带语文课了，转而主要带历史和地理。而李老师知道女子高中的老师都在兼课，所以一到学校，就要求给她排两门课。

    “您都六十岁了，”既是前同事，又是现同事，还是邻居的孙晓萍劝道：“别跟他们年轻人比，咱们学校压力很大，跟四中可不一样。”

    “怎么？把我当老太太了？”李老师不服气地问道：“我才六十岁，离老还早着呢！你们年轻人一个个拖家带口的，精力不够呢，我怕什么，我儿子都工作了，也不在平安镇，家里就我们老两口，我才是精力多的没处使呢！”

    “您得了！”孙晓萍摇摇头：“咱们学校现在六点半早自习，晚自习到十点半，这可真是早出晚归，过些日子您就知道了。”

    “我早就知道，看你我还不知道吗？”李老师笑眯眯地答道：“这下好，我可以和你搭伴了。不过我问你，小张从咱们四中宿舍搬出去之后，住哪啊？我没听说她另外找房子。”

    “还能住哪，跟学生一起卷着铺盖卷住教室。”孙晓萍答道：“你还不了解她？学生在哪她就在哪。不陪着学生一起，她不放心，每天都亲自值夜，一夜两趟，打着手电巡视。”

    “值夜这事儿，我也可以，”李老师立刻拍拍胸脯：“年纪大了，觉少。”

    “您快算了！”孙晓萍立刻摇头：“每天十二点多巡夜，早上六点盯学生起床，您哪受得了啊！”

    “小张身体那样，不也撑下来了嘛！”李老师答道：“她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你看她现在瘦的，一阵风都能吹倒似的，走路佝偻着背，倒比我还像是个老太太。”

    “能不瘦嘛！”孙晓萍轻轻叹了口气：“一天三顿，一大把一大把的吃药。我看她现在全靠药和心气吊着，哪天一个不注意就得躺倒。劝了她好多次，根本没用。一劝她，她就说，不能把时间浪费在无休止的看病上。你说看病怎么叫浪费时间了？你知道，咱们学校刚开学的时候，不是因为是全国第一所全免费女子高中，所以省电视台不是想采访寒梅吗？”

    “我记得，报道我看了。”李老师点点头。

    “你看了就知道，她上电视还是那身破衣服。”孙晓萍答道：“黑外套穿了多少年了，还是刚调进咱们四中的时候买的吧？当时她作为校长，要上电视了，我们都挺高兴的，就想着大家一起凑钱，给她买身新衣服，好歹也是咱们学校校长不是？结果你猜她说什么？她居然告诉我，反正她这身体这样，也活不了几年，买新衣服都穿不了多久，浪费！这话堵得我都不知该怎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