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修罗-《所有瞬间都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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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慎安不由往后仰了仰身子,不动声色地环视一周——很好,程少颐稳住了,酒酒稳住了……唯一没能稳住的,大概只有那条可爱“小尾巴”。她正尴尬地左顾右盼着,仿佛寻找这诡谲气氛的突破口。

    令人窒息的沉闷中,程少颐鲜有地主动开口了:“慎安、小粤,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朋友,童岸。”

    林粤镇定的脸上难得浮起了一点儿讶色:“lucile是你的女朋友?这世界还真小啊。刚好,我很喜欢你女朋友酿的酒,要不,大家一起喝一杯?”

    “好啊。”竟然是酒酒在附和。

    “……”

    叶慎安后知后觉地开始头痛。他偏头,慢悠悠地给林粤递了个眼色,意思是你差不多得了。

    林粤当然看到了,也读懂了,于是她投桃报李地回了他一个眼神——搬椅子去。

    “……”

    还真是个美好的假期。

    酒过三巡,叶慎安抱着酒瓶开始发疯:“都说有缘千里来婵娟,你们快看,今夜的太阳是多么圆!”

    一旁程少颐黑着一张冰块脸无动于衷,倒是“小尾巴”极担忧地看着林粤:“叶先生他还好吧?”

    林粤淡淡地瞄了一眼叶慎安的脸:“还能喝吗?”

    “放心,我喝完这些,还能给你们打一套太极拳!”

    “……”

    林粤起身,将身边的叶慎安从椅子上拽起来,架在自己的身上,朝众人微微颔首:“抱歉,我看今晚就到这里吧。”

    程少颐不置可否,童岸则拼命点头。坐得最远的酒酒像是在走神,沉默了半晌,最后是低声说了句“好”。

    林粤微笑:“我老公平时可是三杯倒的酒量,今天算超常发挥了。不错,没给我丢脸。”

    从餐厅回克里斯为他们安排的房间需要经过一段长长的回廊,林粤抬头望天,枝枝蔓蔓的花架遮住了月亮泰半的脸,稀薄的月光仿佛海上升起的迷雾,笼住叶慎安那张醉意蒙眬的脸。她抿唇,果断地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

    叶慎安毫无防备,整个人踉跄了几步,好不容易站稳,一双眼迷茫地看着她:“怎么了?”

    “来吧。”

    “嗯?”

    “表演太极拳啊。”

    “……”

    他觉得自己能答应跟林粤结婚,一定是因为撞了邪。

    入夜后的酒庄极安静,林粤打开房门,径自走进去。

    “你先洗还是我先洗?”身后响起叶慎安的声音。

    林粤一回身,就看见半倚着门框的叶慎安。酒庄的走廊是开放式的,他周身浸没在月的光晕中,像希腊神话中风流不羁的神祇。她眼中缓缓凝起一层薄冰:“你先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门关上,林粤走到自己的行李箱跟前,翻出化妆包,开始卸妆。

    十分钟后,围着浴巾的叶慎安走了出来。她看了他一眼,错身进了浴室。

    再出来时,叶慎安竟然还没睡,正独自坐在露台吹风。

    “不是喝醉了吗?”

    “不是要我表演太极拳吗?”

    林粤愣了愣,失笑:“看来是生气了?”

    叶慎安没回答。

    林粤抱着一双手,望向黑漆漆的远方,是嘉许的语气:“不错啊,起码忍到了现在。”

    叶慎安蓦地起身,朝她逼近。他眼中明明盛着一汪怒海,犹如狂风卷浪,然而扑到岸上,却只剩零星的水花,声音里竟还带笑:“差不多得了呗。”

    林粤挑起下巴,歪头笑看着他,一只手指肆无忌惮地滑过他裸露的胸口:“这不是如你所愿,提前回来了吗?”

    “林粤。”

    “叶慎安。”

    “睡不睡觉?”

    “睡啊。”

    林粤伸了个懒腰,信步走向属于自己的那一边。

    忽然间,她感觉睡袍的腰带一松,一双手自身后将她的腰紧紧勒住。她缓缓吸了口气,没回头:“我今天心情不怎么好,可能不会太配合。”

    “刚好,我今天心情也不太好,可能不会太温柔。”

    “是吗?”她转过身,双手环住他的腰,扬眉,嚣张地笑了,“那不如我们来试试——谁才是更不开心的那个。”

    天刚蒙蒙亮,叶慎安便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朝楼下宽阔的草坪走去。还不到酒庄的营业时间,四下空荡荡,只偶有几声鸟的啼叫。他随便找了一块背阴的地方躺下,闭目养神。

    忽然,一个冷淡的声音蹿进他的耳朵:“慎安。”

    叶慎安慢条斯理地将眼皮掀开一条缝:“少颐?真早。”

    “你比我早。”

    “哈,我这是一夜没睡。”

    “你昨晚不是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

    叶慎安顿了顿,朝他使了个眼色:“关键时刻,男人得会演戏。”

    程少颐的嘲讽之情溢于言表:“有人信了?”

    “起码,酒酒信了。”

    叶慎安说着坐起身,自顾自地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终归是避免不了,和这个人谈及酒酒。

    “还喜欢酒酒?”耳畔是程少颐尖锐的声音。

    天底下大概没有比刺激程少颐更令人快乐的事,叶慎安故意耸耸肩:“嗯。”

    程少颐果然怒了:“明明是结了婚的人。”

    叶慎安抱起一双手,上上下下仔仔细细欣赏了一遍他的怒态,感觉颇满意:“被你这么说,我可是一点也不会觉得惭愧。反正,你也高尚不到哪里去吧。”

    是明目张胆的挑衅,但程少颐却突然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竟然主动换了话题:“什么时候走?你应该明白,酒酒不太想见到你。”

    叶慎安不语,他明白,这才是他来找自己的真正目的。

    “我当然知道。”

    “到底什么时候?”

    “那得看我老婆的意思。”

    “叶慎安!”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昨晚我已经和她谈过了,我们一会儿就会离开。放心,世界上没有人能够令你最爱的酒酒不开心,哪怕是我也不行。”玩笑就到这里,叶慎安说罢扬扬手,转身欲走。

    “慎安。”程少颐又叫住了他。

    而他并未回头:“什么?”

    “当初你……为什么不争一争?”

    叶慎安终于驻足,像在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许久,风中飘来他淡淡的声音:“我不知道……可能只是因为,我不够爱她吧。”

    程少颐很快被叶慎安甩在身后。

    太阳已完全升起来,耀眼的光线落到他眼中,叶慎安微眯起眼,望了一眼远处的葡萄园,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他忽然掉头,往那个方向走去。

    马上就到丰收的季节了,和垂在枝头的果实看上去同样诱人的,还有架旁开得浓艳的玫瑰。说也奇怪,葡萄与玫瑰明明是两种完全无关的事物,但放在一起,却意外和谐,丝毫不显俗气。

    他点了一支烟……酒酒过去,好像很喜欢玫瑰。

    但叶慎安从没送过她玫瑰,不仅玫瑰,连一样像样的礼物都没有,光顾着带她四处闯祸了。

    那时他“废柴”的形象已深入人心,他也甘于如旁人口中那样“堕落”,反正在世间,人人都有自己要扮演的角色——属于他的那个,应该便是作为优秀哥哥的陪衬,不学无术的小儿子了。

    他本是这样想的,但哥哥却突然离家,还不惜断绝和叶家的关系。那个愁云惨淡的冬天,叶慎安刚度过了自己二十四岁的生日。作为家中唯一剩下的儿子,叶家二老在消沉了一段日子后,雷厉风行地进行起了“继承人”的迅速养成。大概深知他不成器的个性,明里暗里,家里人也开始为他寻找合适的对象。

    无忧无虑的日子一夕间结束了,叶慎安身上担起了原本属于哥哥的那份责任,他所习惯扮演的角色变了,新的剧本已搁在了他手边,他无法视而不见。

    酒酒在来年春天向他提出了分手。

    就像他记忆中的那样,那真是一次和平的分手。分过手后,他还和周公子一道去喝了场酒。

    周公子事后跟人提起这件事,总是语气浮夸:“啧啧啧,叶二就那么毫无防备地被程家的小姑娘给甩啦!太惨了,你知道吗?小姑娘甩了他之后没多久,就潇洒地一拍屁股,跑去美国学摄影了。我们家叶二啊,也是个受过伤,有故事的男人呢!”

    每当这个时候,叶慎安总免不了一番插科打诨,必要时还装出一副凄惨相,以配合大家对他的同情心。

    但他心里清楚,是他放弃了酒酒。酒酒只是遵循他的心愿,率先为他做了抉择。

    有时一段感情无以为继也可能跟喜不喜欢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彼此都清楚,无法再为对方付出更多了。酒酒深谙这个道理,才会选择在一切变得难看之前,先道了“再见”。

    所以,现在他哪里还敢喜欢酒酒呢?喜欢一个人也要论资排辈的,而他叶慎安,刚好没有。

    但,还是忍不住想气气程少颐。作为酒酒没有血缘的哥哥,过去那些年,他是以什么样的目光在看酒酒,他最清楚不过——因为,他也曾以同样的目光,看着她。

    但他明白的,酒酒不会属于程少颐。他们的处境,是同一个道理。

    所以,只能是别人。世上最爱她的那个人,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人……一想到这里,叶慎安忍不住埋头深吸了一口烟,真不知该感到开心,还是难过。

    林粤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中午了。

    上一回她一觉睡到这么晚,还是没上小学的时候。妈妈亲自准备好了丰盛的早餐,让人送到她的房间,还认真为自己挑选好当天要穿的衣服。林粤清楚记得,是一件镶着蕾丝花边的翻领娃娃裙——她竟然还穿过那种东西。

    翻身下床,林粤疾步走向浴室。花洒打开,温热的水淌出来,她低头检视自己的锁骨,神情一滞,很好,叶慎安果然言出必行,很不温柔。

    洗漱收拾完毕,在多花了三分钟的时间用遮瑕膏仔细地遮住那道刺眼的吻痕后,林粤拨通了克里斯先生的电话:“关于供货的细节,您现在是否有空跟我商谈?”

    “好的,我在办公室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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