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提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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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面?方部长,有什么重要的指示吗?

    我觉得有话要向你解释解释,或者说,我还是想帮助你的。

    那好吧!邓平予说,怎么个见面法?

    你安排好了,告诉我地点,好吗?

    挂了电话,邓平予暗自好笑,她觉得方之路这个人称得上男人中的败类,或者说是人渣。他居然发明了一种特别的约见下级女干部的办法,不在住处,不在办公室,却要让你安排好宾馆,开好宾馆房间,付了房费。邓平予自然知道方之路对她还不死心,存有侥幸心理,于是选了一个四星级豪华宾馆,房间登记好之后,便给方之路打了电话。

    晚上十点钟,方之路来了,邓平予给他留着门,不需他按门铃,方之路便推门进了屋。

    邓平予坐在沙发上,见方之路进了屋,便站起来,坦然而从容地看着方之路。

    方之路伸出手,邓平予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手伸了出去,方之路一把抓住邓平予的手,说:平予,你知道,我的心里一直放不下你的。看到你今天这个样子,我的心里很难受,你的脾气有点太犟了。

    方之路把邓平予的手紧紧抓在手里,邓平予也不作反抗,装作很从容的样子。

    方之路摸着邓平予的手,深情地看着她,说:现在还来得及,一切都可以从头开始,真的。

    邓平予摇摇头,冷冷地一笑,说:方部长,我不是那种不识事的人,自从我在我姐姐那儿和你相识了,我感到自己很幸运,我知道市委组织部长的权力有多大,我也希望自己作为一个女人,能够有一个好的机会。后来,我听说方部长的爱好,我也干了,那张工行卡你也收下了,我没想到你是一个背信弃义的人,会对我下那样的毒手,以致我落得今天的下场。

    平予,请原谅我,有时我也是没有办法的。方之路说,所以我今天来见你,再给你一次机会。方之路犹豫一会儿,又说,我可能在中南不会太久了,所以我必须尽快把你的问题解决掉。

    那我还得感谢方部长!

    方之路松开邓平予的手说:平予,去,洗个澡,咱们聊聊……

    邓平予的脸一下子由红转白,瞪着一双愤怒的眼睛,站在方之路面前,说:你不就惦念着我的身体吗?行,还要洗什么,我也豁出去了,来吧!只是姓方的,你必须告诉我,你在我们中南到底利用手中的权力搞了多少女人,拿了多少银行卡?只要你一一交代了,我没什么好说的,我自己脱了个精光,任你怎么个玩法!

    谁知这样一来,方之路吓得欲近不敢,欲离不舍,迷离恍惚。

    邓平予见方之路目瞪口呆,反而不敢对她怎么样,越发大声说:我不是男人,不知道男人占有那么多女人快乐到什么程度,女人身上的那点肉就那么能让你们男人失魂落魄?我说过,只要你把我的事给办了,我一定兑现我的承诺,你想占便宜,占了便宜不办事?办不到,我已经不信任你了。

    邓平予也不知道今天自己怎么突然失去理智,一发不可收拾,骂得方之路缩着头,不敢吭声。

    方之路绝对想不到邓平予是如此一个女子,玫瑰花儿虽好,可刺多扎手。他哪里还敢靠近邓平予,便向门口溜去,那样子有点像小偷,邓平予冲了过去,说:怎么,想溜!你不是想占我便宜吗?这会儿怎么又成了狗熊了!

    方之路的脸变成了肚肺,一把推开邓平予,冲到门口,拉开门,只听咣当一声响,门关了起来。

    邓平予呆呆地坐在床上,刚才之事,如同梦一般地在心头缭绕,她流了一会儿眼泪,便出了房间。

    回到家里已是夜间十一点多钟,邓平予呆呆地坐在书桌前,泪水又止不住地向下滑落。一股耻辱懊恼的情绪填满了她的胸口,自己一向聪明自爱,从小到大一路顺利,虽然父母并非亲生,但对她是视同己出。而立之年了,还是孑然一身,这也与父母一贯的娇宠有关,如果她不是那么任性,那样自视清高,也许早已成就一门婚姻,过着宁静而平凡的生活。但偏偏遇上这个十恶不赦的恶棍,断送了她事业的前程,摧毁了刚刚萌芽的幸福生活,玷污了她纯洁的心灵。这个恶魔,她恨不得将他食肉寝皮!而她,一个柔弱的女子,又能如何呢?

    邓平予打开了电脑,却无心浏览缤纷的网络世界,万念俱灰的思绪笼罩在心头。曾经这世上有太多值得她眷念的东西,而此刻忿恨却将它们统统赶到了一边,她要揭发他,不能让他继续横行下去,哪怕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许只有玉石俱焚才能得以警世!毁灭丑的,有时必须要牺牲美的!

    一股伟岸的心境占领了邓平予的胸襟,她在电脑上流水般地写下了一段文字,一连发了三封信,又打印一份,反复看了又看。她拿出手机,下意识地拨了顾青玉的号码,可又赶紧挂断了。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便悄悄地去了洗手间,认真地洗漱了一番,回到房间,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是一张多年轻而美丽的面孔啊!她认真地给自己化了妆,又从衣橱里翻出自己最心爱的几件衣服,选了又挑,最终还是选了那件白色带粉红花朵的连衣裙。

    此时早已过了子夜时分,她听听父母房间里传来父亲那熟悉的呼噜声,站在门口向父母连鞠了三个躬,转身来到门口,刚要开门,又回过头,暗暗地向父母告别,无论父母是怎么收养了自己,她都从心底感谢父母对她的养育之恩,她知道,父母对她,比亲生女儿还要亲。想到这里,邓平予潸然泪下,她在心中默默地说着再见,终于打开门,匆匆下楼去了。

    刚到楼下,像又忘记了什么东西,立即返回楼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轻轻地开了门,父亲的鼾声没有了,她不知道父亲是否醒了。她多么想和父母说一会儿话,多么想搂一搂母亲,给她老人家梳一梳那花白的头发。她在父母门外站了一会儿,便进了房间,她没有打开电脑,取出纸和笔,写了一封信。泪水打在纸上,她轻轻地擦去眼泪,把信放在枕头上。

    邓平予又下了楼,到了院子里,只见天地间一片黑暗,像一口棺材,邓平予觉得自己四肢冰凉,身体好像变得麻木了。

    虽然已是五月,可后半夜还是有几分凉意的,中南的人民都在甜蜜的梦乡中,唯有邓平予,匆匆地踏着熟悉的街道。大街上很少有行人,时而有一辆车驶过,也是飞奔疾驶的,谁也不会留心路上的一个女子。

    她不知道,自己向什么地方去,她从家里出来了,在这夜色浓重的世界里,她多么希望找到她最终的归宿。可是,哪里是她的归宿?哪里有她的幸福?她不知道。不知走了多久,抬头一望,已经到了市委大门口,大门两侧那几块象征着中南至高权力的牌子多么壮观,这里是中南一千万人民权力的象征。权力啊,权力!这个权力究竟应该由谁来掌握?邓平予站在门前,心头充满了留恋之情。

    市委大门已经关了起来,旁边的小门半开着,邓平予悄悄地来到小门前,值班室静静的,她轻手轻脚进了小门,居然没有人发现她。一阵夜风吹过,邓平予打了个哆嗦,夜风很凉。夜将它那漆黑的翅膀严严实实地笼罩在市委大楼上,天空中有几颗亮晶晶的星星,像眨着伤心的泪眼,她望着星星,好像星星也在望着她,它们是不是也与她一样有一腔寂寞难诉的情愫呢?

    邓平予沿着大院中间的道路大步往后走去,很快就来到组织部楼前的广场上,她的心情陡然沉重起来,抬头看看老槐树,在昏暗的夜色中,辨不清枝叶,看不到白花,却闻得到槐花的香味。她又望了望老槐树后面的大楼,啊!多么神圣而又庄严、令人想往而又羡慕的大楼,这是一座不折不扣的精神加工厂啊!她知道,市委组织部就在这幢大楼里,一年又一年,在这里酝酿过多少优秀的领导干部,从这里又走出多少人才,可是,现在这样神圣的权力却被一个恶贯满盈的人窃取了。一阵凉风吹来,邓平予已是全身冰凉。四处万籁寂静,突然,沉默的黑暗将她团团包围,死神似乎正在一步一步向她靠近。

    邓平予走近了老槐树,翻过护栏,她找到了她早已观察好的伸向东北方向的那根枝干。她双手紧紧抓住弯曲下来的树枝,用力向上攀去,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太笨,攀了一次又一次,终于攀上了粗粗的枝干。她取出准备好的白色的绸缎白绫,用力挂到树干上,结成一个扣,然后把扣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这样试了几次,又把脖子从白绫的扣子里挣脱出来。

    突然,头顶上方的枝叶里发出响声,她仰头看去,什么也看不到,像鸟飞翔发出的声音,像哀鸣,像呼救。远处传来凄楚的喊声,她侧耳细听,像是父母在叫她,又像妹妹顾青玉在呼唤!是她,真的是她吗?难道孪生姐妹真的有心灵感应?

    邓平予把树干抓得更紧了,不,好像有点松开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向空中飘去,像风筝一样,渐渐飞向高空。爸爸,妈妈,女儿走了!感谢你们对我三十二年的养育之恩!不知道身在何处的亲爹亲娘,你们可好?女儿留下了永远的遗憾,不能与你们相见了,现在,我们将要骨肉分离了!姐姐,你可知道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可是你待我胜过亲姐姐!青玉,你是我唯一的亲人,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亲人、朋友、同事,你们千万不要责怪我,我这样做,实在是出于无奈,但绝不是自私的逃避,而是要唤起中南人民的觉悟,我觉得这样做值。邓平予已经没有眼泪了,她举目遥望着墨蓝色的夜空,无数颗繁星向她召唤,她松开右手,在黑暗中挥动着右手,永别了,我的亲人!永别了,我的同事!永别了,生我养我的中南的山水!

    邓平予终于下定决心把自己的脖子伸进白绫的扣子里,双手抓着枝干,这时,她突然想,只要她双手一松,就会告别亲人,告别一切烦恼,多么简单!天一亮,这座拥一千万人口的中南照样人声鼎沸,有谁会注意到天地之间少了一个女人呢!

    邓平予坚定而决绝,她觉得自己将要完成一项神圣的任务,她慢慢移动着双手,又渐渐抓着白绫,长吸一口气,最后把手一松,瞬间她失去了知觉……

    唯有这枝树干晃动了几下,终于垂了下去,呈现一道优美的弧线……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夜色昏沉黑暗,凉风吹得树叶沙沙响,邓平予裙裾飘飘,仙子一般凌空而去……

    天蒙蒙亮,中南市又渐渐沸腾起来,市委大门打开了,环卫工人又开始打扫卫生了。

    啊!快!有人突然惊叫起来。

    听到叫声,大门口的值班男子跑了过去。

    怎么了?

    看,你看!

    男子抬头一看,吓得跌倒在地上,大声叫了起来:不得了!死人了!

    最先赶到现场的是市委大楼值班室的老吴,吓得不知所措,立即四处打电话。

    市委、市政府两办的主任们都来了,最后束华也来了,束华叫了两个工人,人们立即把吊在树上的白衣女子弄了下来。

    天完全亮了。老槐树下的人渐渐散去了,可是又有一批一批的人聚到树下。人们仰望着老槐树的枝叶,议论着,感叹着。

    接着一辆警车和一辆急救车赶来了。

    穆干生刚起床,妻子忙着要去上班,电话响了。

    喂,哪位,我是穆干生,什么?什么?穆干生脸色刷地一下白了,慌慌张张地拉着邓楠予说,楠予,快走,平予出事了!

    邓楠予不知发生了什么,全身哆嗦。

    怎么……怎么了?

    快,你跟我走……穆干生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楠予,先别给爸妈打电话,但愿不是她,但愿不是平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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