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终身最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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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记得护工阿姨和她说,好孩子要讲道理,好孩子才能拿奖励。

    华绍亭这下很认真地点头:“好吧,我尽力。”

    裴欢刚好从外边进来,打开门就看见笙笙拍着华绍亭的脸,小大人似的在跟他说什么,然后传言里的华先生一脸妥协什么都答应。

    她不知道怎么有点想哭,好不容易忍下去,过去抱住孩子抱住他。多少辛酸,前后波折,总算等到了这一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华绍亭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好了,没事,我在这里。”

    她闹、她疯、她闯祸、她被欺负,怪他、骗他、恨过他、想杀了他,但华绍亭从始至终都只和她说这一句,他还在这里,就什么事都没有。

    他们一行回沐城之前,裴欢最后去看了看沈铭的母亲。老人家的检查都做完了,脑血栓的病情不严重,精神也不错,只是还不认人。

    裴欢又给她做了一次馅儿里加蘑菇的包子,然后告诉她自己要走了,让老太太想吃什么都和护工说,找人去做,等之后有空来叶城,一定再来看她。

    老人似乎没听懂,只是拉着裴欢笑。

    裴欢看她这样就走不了,心里放不下,还是坚持要把老人一起带回沐城照顾。但老太太的家在这里,原本的主治医生和相熟的邻居街坊也都在这里,把她接走未必是好事。

    华绍亭和她说:“落叶归根,何况是老人家,不用强求。”

    最后随行的人实在看不下去,把裴欢劝走了。

    他们回到兰坊,陈峰迎在门口,一看裴欢带着笙笙下车,立刻就迎过来了,他的人都和他一样特别识眼色,一起改口叫她夫人。

    裴欢听不习惯:“你还是别这么叫我了。”

    “不行,这是规矩。”陈峰这话学得异常顺嘴,他又看向笙笙不知道叫什么好,恭恭敬敬地转向华绍亭请示:“华先生?”

    华绍亭想了一下。裴欢拦下他:“你别惯孩子,她还小呢,让大家都叫小名就行了。”

    于是他也同意。

    笙笙已经不躲着华绍亭了,被他抱着走也乖乖的。她懂事,很快就明白华绍亭对自己好,只是称呼上还是不肯松口。

    陈峰渐渐觉得纳闷:“孩子怎么不叫先生?”

    “这是觉得我表现不够好呢。”华绍亭笑着逗她。笙笙穿一件玫红色的小斗篷,就是不开口,一边拉着他的手,一边偷偷打量陈峰。

    陈峰立刻笑了,这位小祖宗的一双眼睛像极了华先生,他哪敢怠慢,买了一大堆东西给她玩。笙笙很懂事,什么也不挑,给什么就要什么,乖乖和他说“谢谢”。

    兰坊里上上下下的来人都想见她,可是华先生全给拦下了。

    “谁也不用来,心意我们领了。”

    这个孩子能不张扬就不张扬,他自己疼就好。做华先生的千金,有时候真不是什么好事。

    裴欢回了海棠阁,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给笙笙住,孩子折腾累了趴在床上就睡着了。华绍亭亲亲她的小脸,轻声和裴欢说:“隋远下个星期给她安排做手术,这个年纪最好,而且她的情况比我好多了,很容易恢复。裴裴……你放心。”

    裴欢点头,给孩子盖好被子跟他往外走,关上门才叹气:“她的事我已经不担心了。”

    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大衣也不用穿了。温度一上去,黑子也醒过来,孤零零地在浅池里盘着。华绍亭和她去院子里看它,让人拿养的白鼠来喂,黑子一口就吞下去。

    这种蛇身体颜色发浅,反而嘴里颜色全黑,捕食的时候看起来格外狰狞。

    黑子活跃起来,华绍亭心情似乎也好了不少。裴欢终究还是有话,但他率先开口说:“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让我再想想。”

    “为了孩子,你不能再一意孤行。”

    “我知道。”他让黑子自己慢慢消化那些食物,不去碰它。

    他和裴欢一起顺着长廊走,快到晚饭的时间,四下没有人,顾琳也被看守起来了,海棠阁里就显得更加安静。华绍亭靠着柱子,摸摸裴欢的脸颊说:“你看看,瘦了一大圈。”

    她心里沉甸甸的,压着那些年的酸,被他一句话说得往上翻。

    裴欢低声说:“叶城一点也不好。”看看他更小声地说,“出去了才知道,人还是要有个家。”

    华绍亭更放不开她,低头想吻她。她死活不让:“一会儿有人过来了。”

    他咬着她耳后笑:“有人怎么了?孩子都这么大了。”他停了停忽然说,“挑个日子去结婚吧。”

    裴欢的脸靠在他肩上,想想还是摇头:“不了。”她安慰地拍拍他的手说,“一张纸而已,没什么用。而且……我也没心情办,这么多年都这样了,不用走形式了。”

    华绍亭一点也不意外,过了一会儿才说:“总觉得对你不公平,要不是当年那件事,你二十岁就嫁给我了。”

    裴欢竟然没有一点欣喜和激动,想起自己年少的时候,那些羞于启齿的梦。她无数次想过嫁给华绍亭那一天该是什么样子,那时候她被他宠上天,关于婚礼,几乎用尽全部想象。

    可如今再想,果真什么都有定数。

    她太早就把这辈子的运气挥霍光了,她嫁的人不是他,她领过结婚证,却从来没有办过婚宴。

    如今再让裴欢去想结婚的事只觉得有点可笑。

    她长出一口气仰头看他,一脸勉为其难的表情说:“我不想做寡妇,还是这样吧。”

    华绍亭掐着她的下巴不让她躲,有点惩罚性地吻她嘴角。他用了力气,她笑着被迫就范,推也推不动。

    他说:“那好,我争取多活几天,省得你老琢磨怎么改嫁的事。”

    闹着闹着都累了,裴欢抱紧他又问:“别岔开话题,好好考虑一下做手术的事情,行不行?”

    华绍亭没回答,叫人去准备女儿要用的东西,过了一会儿回来,看着孩子房间的方向说:“等我安排好吧。这里清净这么多年,如果下定决心要做手术,估计等不到我进手术室,兰坊就要乱。”

    裴欢再次想起唐颂的话,那八个字一直堵在她心里,总要试着劝劝他才好:“四少那天来见我,留了话。他的意思是让我来转达,你或许会想一想。”她看着华绍亭说,“物极必反,当退则退。”

    人人都知道华先生能有今天,是因为他的世界从来没有“退让”两个字。

    但华绍亭听了这话没有生气,走回房间里慢慢点了一炉香,和她说:“唐颂这个人太聪明,很多东西是他不想要,如果他想要,我肯定和他做不成朋友。”

    裴欢自然明白。华绍亭又说:“但他不在局里,不懂人走到这一步,想退没有那么容易。”他说着说着叹了口气,“眼前就还有顾琳的事。”

    她没问他想如何处置她,只摇头劝:“明天再说,你也别想了。”

    裴欢把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到华绍亭那边去,把衣服一件一件往他的柜子里挂。华绍亭懒,从不动手,只靠在衣柜旁边看她。

    她穿一件浅米色的上衣,松松垮垮的款式,人晃在衣服里更显瘦。她看见他一直盯着自己,把头发别到耳后,一边叠衣服一边侧过脸问他:“怎么了?”

    他摇头,看裴欢素面朝天,戴的耳钉还是他当年送的那一对,蛋面翡翠,简单素净。那会儿裴欢年纪不大,压不住这么沉静的东西,现在戴上却格外合适。

    她不经意弯下腰找什么,露出颈侧一小段皮肤,连绵而至锁骨。华绍亭的手探过去,手指绕进她耳后的头发里。裴欢笑了一下,让他别捣乱:“你又不许别人动,我自己收拾还不行?”

    房间里暗香袭人,就剩下落地镜映出一双人,终于熬过前生今世。

    华绍亭忽然用力把她拉向自己,裴欢手里还抱着几件外套,推推搡搡,两人一起倒进衣柜里。

    四周异常柔软,柜子隐约有木头的香气,连光也无法透进来。一切就像书上写得那样,疯长出隐秘的情调。

    裴欢压在他身上起也起不来,刚挂上的衣服哗啦啦往下掉。她气得低声抱怨,他又吻过去,看不见彼此,只能混乱地滚在衣服里。

    气氛正好的时候,有人忽然在外间大声说话:“人呢?眼睛还要不要了?”

    隋远问了两句没人理,推门就进,一路找到最里边华绍亭的卧室,进来就傻了。

    “抱歉……忘了夫人也在。”隋远显然误会了,不知道眼睛该往哪看,又补了一句,“要不你们先继续?我一会儿再来也行。”

    华绍亭坐到亮一点的地方去,抬头正对着隋远,面不改色地问:“隋大夫什么时候才能记住敲门?”

    隋远假装尴尬,赶紧装作对一旁的书架很感兴趣。

    裴欢实在说不清,红着脸只能收拾残局。她挣扎起来整理头发,衣柜里边的衣服撒了一地,场面颇为壮观。

    谁也不解释。

    隋远只好保持沉默,帮华绍亭滴了药,飞快地跑了。

    华先生毛病多,讲究也多。他这柜子说是柜子,几乎就是用半个房间改的,里边东西一下就被折腾得乱七八糟。裴欢眼看他成心,又羞又气地说:“叫人来收拾吧,你这么大的排场,我可伺候不起。”

    华绍亭就爱看她这小样子,自然心情好。他揉她手上那道伤疤,轻声哄:“好了,不惹你了,晚上想吃什么?”

    裴欢顿了一下,忽然转头说:“我给你做吧。”

    他明显有点意外。

    裴欢笑了,轻轻抱住他说:“以后我给你一个家。你,我,还有我们的笙笙。”

    那天晚上,海棠阁里的灯终于全部亮起来。

    晚饭的时候人少,都知道裴欢带着女儿回来了,很多年没遇到过这样的喜事,大家都去守着华先生那边了,只有陈峰暗中找借口去探望顾琳。

    顾琳已经回来很多天,但她不能走出自己的院子一步。她今天穿一身黑色的衣服,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房间里电视电脑都不开,没有其他声音,她什么也不看,只有最东边的窗户一直开着。

    她的院子虽然被严密看守,但其中几个人是陈峰一手带出来的,他借此进去问她:“你打算怎么办?当天我就让你别冲动,你不听,现在呢……还不和我合作?”

    顾琳失势,陈峰对她毫不客气,走了几步又说:“娘娘一扶正,现在一家三口正其乐融融地吃晚饭呢。只有你在这里等死。怎么……你以为老狐狸还能留着你?”

    “华先生不会那么做。”顾琳口气冷淡,“我真不信,对这六年的感情他会无动于衷。”

    陈峰彻底明白什么叫冥顽不灵:“咱们走着瞧!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不能拿他当人看!”

    顾琳和他强调:“我和你的目标完全不同,你为陈家,我只为我自己,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是,你是为了你自己,那他让你去死呢?你也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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