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恐夜深花睡去(一)-《问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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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十一将烤着火的右手翻了个个儿:“首先,下回记得敲门。”

    涂老幺眨巴两下黄豆眼,僵着浆糊脑袋,右腿得了令似的一撤,退回门槛外,展臂将门合拢,在风里头立了两三秒,才抬手叩了叩门。阿音道一声进来,同李十一摇头笑:“这才是个活宝呢。”

    涂老幺复进了屋,同第一回乘火车那样踮着小心,方才的话忘了个干净,只拿指甲抠着桌面,也不晓得应不应当坐下。

    他不大敢瞧李十一,只偷偷拿眼觑了一半,好看得跟电影儿明星似的,好看得令他心里头有些秃噜皮,这姑奶奶遮掩之处这样多,不晓得究竟是哪路菩萨。

    李十一见他只顾清嗓子不说话,便开口问他:“方才去十九屋里,敲门了么?”

    “敲了,敲了。”涂老幺忙应道,待说完了才细细思量,死活忆不起来敲是没敲。

    李十一抬腕沏了一杯茶,伸手搁到他面前的桌上,杯底暗自一磕,像是将涂老幺招回了魂:“你方才,要说什么?”

    “我要说……”涂老幺龇牙“嘶”一声,全不知抛到哪去了,便另寻了话头道:“适才听你俩嘀咕的,仿佛是不回北平了?”

    李十一颔首:“咱们要往山东去一趟,瞧瞧师父。”

    涂老幺“噢”一声,见她一如从前,心里松快不少,琢磨了一会子,道:“既是师门的事儿,我便不同你们去了,只是天南地北的,你们几个大姑娘总令人搁不下心——音大姑奶奶您别恼。十一姐,我同你们一道,至了胶东道,再自个儿回四九城,找我婆娘去,成不成?”

    “胶东道?山东?”娇清的嗓子响起来,同门缝里透出的冷空气一样俘虏去了几分屋内银炭的燥热,宋十九穿着藕荷色的袄子,兔毛领子簇着满月似的脸,站在门口盈盈笑。

    涂老幺“唉”一声,两眼跟着她迈腿入屋,轻车熟路地坐下,心里直犯嘀咕:这宋十九未敲门,李十一也未见得言语什么呀。

    女人心,海底针。涂老幺咂一口茶,皱着脸下了结论。忽而记起什么要紧的,指着李十一,问宋十九道:“你瞧瞧这是谁,认得不认得?”

    宋十九柔荑撑着脸,大眼儿忽闪忽闪,小心确认道:“涂老幺,你失忆了?”

    涂老幺一惊,指头扫了一圈,惶恐道:“她长这幅模样,你晓得?你们都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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