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苏秦接过酒爵:“张??张??张公子,你??你??你??”竖拇指:“这个??”一饮而尽,将空爵“啪”地搁在几案上:“倒??倒??倒??” 张仪抱拳,阴阴一笑:“卿相稍等,在下这去催酒来!”起身,摇摇晃晃地走出房门。 苏秦冲门外拱手:“张??张公子只??只管前??前??前去,苏??苏??苏秦候你再??再??再??再开一坛!” 张仪离开房间,摇摇晃晃地走出膳馆大门。 行人以为他想赖账,追上,急叫:“张公子,您去哪儿?” 张仪看向他,惊讶道:“咦,不是让你拿酒去吗?酒呢?”身子一晃,“嗷”一声就要吐。 行人上前欲扶。 张仪将他猛力一推:“去去去,快拿酒来!” 行人被他搡倒。 张仪没再理他,一晃一晃地走向大街,边走边松腰带。 行人爬起来再追,小顺儿迎上,拦住行人,轻声道:“我家公子喝多了,这是要出恭哩!” “馆里就有茅房!” 小顺儿苦笑:“你有所不知,我家公子有次喝多了,一头栽进茅房里,差点儿让屎尿淹死,此后喝酒,再也不进茅房了,只在空旷处出恭,且得有小人陪着!” “这??” 小顺儿干笑几声:“呵呵呵,你尽管放心,公子出完恭就回,他朋友还在馆里候着呢!” 行人想到苏秦,陪笑道:“好哩好哩,张公子要行方便,尽管去就是!”便驻足守在原地。 张仪扭头,指楼上,喷着酒气:“你??还不快去拿酒?我??我们再来一坛,要八十年陈酿!” 行人见他醉成那样,摇摇头,朝大门走去。 小顺儿上前搀起张仪,步态踉跄地走向阴影,张仪扭头看到行人已进门楼,一把扯起小顺儿撒丫子就跑。 夜深了,陈轸陪同老御医缓缓走出雅舍,路过张仪雅舍时,见院门开着,里面听不见声音了。陈轸努嘴,戚光闪进去,急向陈轸招手。陈轸走到门口,嗅到酒气刺鼻,进门见苏秦躺在地上,呼呼大睡。 陈轸苦笑一声,出来走了。 秦室雅舍里,林仙姑早已离开,公子疾独坐。 黑衣人急进,低声道:“张公子跑了,他的朋友酩酊大醉,睡得正香。” 公子疾眯起眼:“魏人呢?” “走了。老光头仍在打着呼噜听曲儿!” “奇怪!”公子疾自语一声,起身,伸个懒腰,“留下二人守在此地。”便大步出去。 张仪也真喝高了,一路上手舞足蹈,长笑不绝:“哈哈哈哈,好酒啊,好酒,真他娘的过瘾!” “嘻嘻,”小顺儿搀扶他走进客舍,扶他躺下,“主人,听这声儿,您没醉,顺儿还以为您喝多了呢!” “当然没醉了!”张仪瞪他一眼,敛住笑,“我倒是想喝醉啊,只是一坛子酒,又得让给那个口吃,本公子??唉!” 小顺儿想起什么:“那口吃??” “哦,”张仪手一指,“去,瞧瞧他!” 小顺儿快步出去,没过多久,又小跑步回来。 “怎么样?”张仪急问。 小顺儿气喘吁吁:“顺儿不敢进去呀,几个壮汉正在打着灯笼四处寻您呢!” “你个猪呀,”张仪指着他骂道,“我问的是那个小子!” “听他们讲,那口吃醉成一摊烂泥,仍在地板上打呼噜呢。他们还说,要是寻不到张公子,明早就把他送官!” “哈哈哈哈,送官好呀!”张仪狂笑起来,“有人不是说他贵至卿相吗?有人不是说他人生大喜吗?本公子倒要看看,这被关进大牢里,他的喜从何来?他的贵又在何处?” “呵呵呵,是哩。主人,还要顺儿做啥?” “端盆凉水,给本公子冲个凉,醒醒酒,本公子要美美地睡上一觉!” 翌日晨起,远处鸡啼。 淳于髡醒过来,睁眼一看,三个女伎玉体横陈,各抱乐器,睡姿迷人。 淳于髡乐了,从扇子上拔下一根羽毛,朝其中一个身上拂痒痒。羽毛拂在哪儿,那女伎哪儿就动弹一下,面部也有反应。 淳于髡来劲了,挠这个,拂那个。几个女伎睡得踏实,任他怎么拂弄,只是不醒。 淳于髡正在乐呵,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叫喊声:“来??来??来人??放??放??放??放开我??” 淳于髡打了个惊怔,走出房门。 院中,苏秦两手被反绑着吊在一棵树上,木剑仍旧倒背着。 淳于髡打量他。 “先??先??先生??”苏秦求救道,“放??放??放我下??下??” 淳于髡凝视他,似要将他看透:“你是何人?” “洛??洛??洛阳苏??苏??苏??” “哦,你是周人呀。他们为何吊你?” “我??我??我也不??不??不??” 淳于髡眯眼:“你没犯事吧?” “没??没??” “你为何到这里来?” “吃??吃??吃??” 淳于髡听出他是口吃,点下头:“哦,你是吃饭来了!咦??”目光落在他的衣饰上:“你??怎么能到这里吃饭?” “朋??朋??朋??” “哦哦哦,”淳于髡捋须道,“老朽明白了,是朋友请你吃饭。你的朋友呢?” “不??不??不??” “咦?”淳于髡有些惊讶,抬头,“也罢,我先放你下来,再问问他们是何缘故!” 淳于髡上前就要解绳,行人匆匆走来,急急扬手:“燕使,放不得!” “呵呵呵,”淳于髡转对他,“老朽正要去寻你们呢。”手指苏秦:“怎么回事儿?” “回禀燕使,”行人恨道,“是这样,昨晚他与张公子来此吃饭,点下陈酿佳肴,酒足饭饱,那张公子却逃了,欠下巨额餐费,大行人震怒,吩咐将此人送司徒府惩戒!” 淳于髡看向苏秦,目光征询:“可为此事?” “张??张??张??公子不??不??不??不是逃??逃??” “不是逃,他人呢?” “他??他??他会??会??会??回??回??” 一阵脚步声急,两个壮汉走过来。 行人看一眼苏秦,冷冷道:“放他下来,押他送司徒府处置!” 一个壮汉解下绳头,苏秦“咚”一声落地,疼得哎哟一声,龇牙咧嘴。 二人将他推走。 苏秦冲淳于髡大叫:“不??不??先??先??先生救??救我??” 淳于髡扬手:“慢!” 二壮汉停下,不解地看向他。 淳于髡转问行人:“共欠多少餐费?” “足金四镒!” 淳于髡倒吸一口气:“四镒!几个人吃?” “只他二人!” 淳于髡又吸一口气:“都吃什么了?” “熊掌、鱼翅、豹唇、麋心??”行人略顿,刻意提高声音,“还有一坛八十年陈酿!” “啧啧啧,”淳于髡咂舌,“八十年陈哪!”唏嘘几声,看向苏秦:“好你个小子!”摸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块,递给侍者:“称一称,够四镒否?” 行人愕然:“这??” 淳于髡摆手:“拿去吧,若是够分量,老朽就将此人带走,若是不够??”晃晃袖袋。 “这??”行人怎么也不解,“敢问燕使何以花重金赎他?” “哈哈哈哈,”淳于髡捋须长笑一声,“老朽带他回去,是要开膛破肚,看看这坛八十年陈酿究竟是个什么味儿!” 行人吓傻了:“这??”不敢接钱。 淳于髡一脸惊讶:“咦?” 行人赔笑道:“燕使且慢,在下这就去禀报大行人!” 不一会儿,行人与大行人急走过来。 大行人朝淳于髡拱手道:“在下见过燕使!” 淳于髡拱手还礼:“老朽见过大行人!” 大行人赔笑:“听闻燕使??”看向苏秦。 “呵呵呵,这是一个奇人哪!” “敢问燕使,奇在何处?” “身为周人,竟以布衣之身、口齿之滞,闯进万邦膳馆与三国使臣同时进膳,且吃的是熊掌、鱼翅、豹唇、麋心,饮的是大周八十年陈酿,难道还不奇吗?八十年陈酿比老朽年龄还长许多,这等口福,这等奇趣,即使老朽走南闯北,也还是闻所未闻哪!” 苏秦羞愧低头。 “惭愧惭愧,”大行人以为淳于髡是在挖苦大周,连连拱手,“是本馆疏忽,见笑于燕使了!”转对行人,厉声喝斥:“愣个什么,快将此人押入刑狱!” “慢慢慢,”淳于髡一扬手,“敢问大行人,你以何罪押此人入狱呢?” “僭越之罪!” “你开膳馆,人家进膳,雅舍是你们腾的,佳肴是你们炒的,陈酿是你们供的,进膳之时不曾僭越,酒足饭饱了,却说人家僭越,你们大周就是这么断事的?” “这??”大行人理屈词穷。 “呵呵呵,若是老朽没有猜错,治人家罪,无非是为这个,”淳于髡将手中金块掂了几掂,走到苏秦跟前,“小伙子,这块金子,老朽借给你了,付膳费去吧!” 苏奏傻了:“我??我??” 淳于髡将金块塞他怀中,一个转身,扬长而去。 苏秦欲动不得,欲追淳于髡,手脚却被绑着,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金块滑出。 大行人、行人望着金块,面面相觑。 行人手指金块,看向大行人,目光征询:“这??” 大行人黑起脸:“松绑!”弯腰拾起金块,大踏步离去。 酣睡一宿后,张仪乍然醒来,打个哈欠,扭头看向身侧,见小顺儿仍在大睡。 张仪一下子弹起,朝小顺儿屁股猛踢一脚:“日头晒到屁股上了,还不起来?” 小顺儿“哎哟”一声爬起来,摸摸屁股,冲他做个鬼脸。 张仪虎起脸:“端洗脸水去!” 小顺儿端来洗脸水。 张仪正在洗脸,猛地想起什么,停下来,看向顺儿:“顺儿,拿钱袋来!” 小顺儿拿来钱袋。 张仪朝袋子努嘴:“数数金子!” “嘻嘻,”小顺儿笑道,“顺儿每天都要数它几遍,金子多得是呢!” 张仪横他一眼:“多少呀?” “一镒单三钱,足够主人再花三个月!” “够了就好,”张仪胡乱洗一把,拿布擦干,换件衣服,“全都带上!”就大步出门。 小顺儿提上钱袋,跟出来:“主人,哪儿去?” “万邦膳馆!” “咦??”小顺儿愕然,“去那儿做啥?不是说??” “说你个头呀!”张仪厉声打断他,“吃了喝了,难道你还想赖账不成?” 主仆二人出门时日头已有一竿子高,大街上行人不绝,早市闹猛。 小顺儿看看太阳:“主人,结巴怕是已被送官了!” 张仪没有应他,但脚步加快。张仪的住处离万邦膳馆并不太远,不消两刻钟,就已赶到驿馆所在的街道。 “公子,快看!”小顺儿一脸惊愕,手指前方。 张仪急看过去,见苏秦正从膳馆里走出来,许是两手被绑麻了,边走边活动两臂,脚也有点儿跛。 张仪吃一惊:“咦,他怎么出来了?” 小顺儿摸摸头皮:“对呀,怎么没被送官呢?” 张仪闪到街边,躲在一棵树后,目不转睛地望着膳馆大门,心里怦怦直跳。 没有人追出来。 苏秦脚步悠然地朝他们的方向走过来,走有一阵,似又想起什么,拐回去,走到小顺儿藏身的树后,寻找一阵,空手出来。 “顺儿,”张仪转问小顺儿,“卿相的竹简呢?” “哎哟,糟糕,”小顺儿一拍脑袋,“昨儿一急,我就给忘了!” 张仪横他一眼:“你小子,赔人家去!” “嘻嘻,”小顺儿摸头皮,斜睨张仪,见他依旧拿眼横他,改作怒,拳头一紧,“他娘的,啥人这么吝啬钱,连几捆破竹简也要来捡!” “破你个屁,那竹简是人家的饭碗,晓得不?” 小顺儿假装叹气:“唉,可惜让顺儿给摔破了!” 张仪做个手势:“嘘!” 不知何时,苏秦已到近前。小顺儿欲出去,被张仪扯住。 苏秦从二人眼前走过,目不斜视。 张仪扯起小顺儿,远远跟在后面。 苏秦拐过几道街,径出东门,沿一条土径一步一步登上洛阳东郊的一处小坡。坡顶上隐约可见一座老庙的庙顶,苏秦推开庙门,走进去。 小顺儿问道:“公子,他进庙里做啥?” 张仪眉头一紧:“走,瞧瞧去。” 二人来到庙外,在一段矮围墙处站下。围墙颇高,张仪踮起脚尖,看起来仍旧吃力。张仪指下地,嘴一努。 小顺儿会意,蹲下,让张仪站到他的肩上。 张仪站上去,还没站稳,小顺儿忽一下就站起来了。墙头并不高,张仪踩他身上刚好露出个头,他这一站起来,张仪的上半个身子就完全暴露在墙头上。张仪急了,猛蹬他的头。小顺儿这才明白过来,紧忙缩下,靠墙蹲着。 张仪偷眼看去,嘘出一口气。殿门外面,苏秦正五体投地,一动不动地跪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墙外的动作。 殿里传出收拾东西的声音,继而童子扛着旗幡站在门槛上:“这位客人,你一直跪在这儿干什么呀?” “晚??晚??晚??晚??”苏秦卡在“晚”字上。 “卦已占完了,你还想做啥?” “不??不??不??不??” “你的门板还是你的,没有人动过,想睡你就睡!” “不??不??不??” 童子不耐烦了:“你这不那不,究竟想做什么?” “小子,辰光不早了,该做营生喽!”鬼谷子说完,人已晃出殿门,从苏秦身边走向庙门。 童子扛着幡子,跟在身后。 二人出庙门,沿着小径下坡,投东城门而去。 苏秦爬起来,没有进屋,而是跟出庙门,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 听到声音走远,张仪“噌”地翻墙进院,小顺儿也跟了进来。 张仪走进殿门,巡视一圈,见殿的东侧有两个草铺,西侧是一扇被拆下来的殿门,两端各垫两块石头,其他别无用品。 小顺儿手指门板:“听这小子话音,口吃就睡在这块门板上!” 张仪阴阳怪气地笑起来:“嘿,嘿嘿,嘿嘿嘿??” “主人,您笑啥哩?” “笑好笑之事!” “什么好笑了?” 张仪一字一顿:“老白眉!” 小顺儿不解:“咦,老白眉怎么好笑了?” “他演了一出好戏呢!” 小顺儿挠头皮:“好戏?” “他初到此地,要讨生意彩头,就得有个敲边鼓的。谁来为他敲呢?不二人选就是口吃,明白没?” 小顺儿依旧不解:“可他??付了钱哪!看昨天那景况,老白眉拿他的钱买了饼吃,那小子就只能挨饿,若不是主人??” 张仪打断他,恨恨道:“这正是老白眉的可恶之处!口吃此来,想是讨要他的那枚铜板,老白眉没钱给他,口吃只好跪求,老白眉无奈,只得拉上童子出走,想是讨到生意后再还他的钱吧!口吃跟在后面,或为继续敲边鼓,或为等他还钱!” “嗯,是了。想是昨日主人搅了他的生意,他才故意给公子算个恶卦,吓唬公子!” “恶卦?”张仪一脸不屑道,“哼,我倒要看看他的卦是怎么个恶法!走!” 王城大街上,鬼谷子、童子不紧不慢地走在前面,苏秦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一直尾随在后的张仪朝小顺儿使个眼色,快步上前,截住苏秦。 张仪故作惊讶道:“哎哟,苏卿,你让在下好找呀!” 见是张仪,苏秦一脸惊喜:“张??张??张公??公子,可??可??可见??见到你??你了!” 张仪连连拱手,语带歉意:“昨日喝多了,出去上个茅房,不想竟然迷路了,不知摸到哪儿,遭风一吹,竟如一摊烂泥,一直睡到方才酒劲儿才过,睁眼一看,嘿,竟然躺在一个苇塘子里,差点儿喂了王八!爬上水塘回家,却又不见这小子,晓得他是寻我去了。紧忙换身衣裳,正洗澡间,猛然想起苏卿,啥也顾不得了,拔腿就朝膳馆里奔,途中遇到这小子,说是苏卿一大早就离开膳馆,不知哪儿去了!在下与小子满大街寻找苏卿,寻出一身大汗,不想苏卿却在这儿!” 苏秦拱手还礼:“谢??谢??谢张??张??公??” “谢个什么呀,走走走,卿相这就请随在下前往膳馆,将所欠餐费一并结清!” “不??不??不劳公??公子费??费心!” “咦,好酒好菜吃了,咱不能赖账,是不?” “结??结??结过了!” “啊?”张仪惊愕不已,看下小顺儿,又看向苏秦,“谁结的?” 苏秦手指自己:“在??在下??” “啊?”张仪又是一惊,“这??多少钱?” “四??四??四??” “四两金子?” 苏秦摇头:“不??不??不是。” “不会是四十两吧?” “四??四??四镒!” 张仪张口结舌:“四??四镒!” “天哪,四镒是八十两!”小顺儿不由看向自己的钱袋,吃了颗定心丸似的长嘘一口气。 “你??”张仪难以置信,“哪儿来的钱?” “借??借??借??” “借的?”张仪更加不信,“谁借给你的?”猛地一拍脑袋:“可是那个算卦的?” “不??不??不??” “这这这,谁能借给你那么多钱?” “燕??燕??燕使!” “燕使?”张仪吸一口长气,看向小顺儿,“乖乖,天底下竟然有这等事儿!”盯住苏秦:“奇怪,他为什么借给你?”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