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6章|?偷学艺苏秦背剑?争上风张仪赌师-《战国纵横:鬼谷子的局(1-15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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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秦一路走至太学,在门口放下担子。一个守门老丈迎住苏秦,一脸笑容,显然是熟人了。苏秦朝他鞠躬,老人还礼,摆手让他进去。

    童子指着苏秦道:“先生,他进那一家了!”

    鬼谷子朝太学里努下嘴:“想不想进去看个稀奇?”

    童子点头:“想。”

    二人走近,果是高门大院,气势巍峨,门楣上赫然刻着“辟雍”二字,童子惊得合不拢口。

    “小子,张着口做啥?”鬼谷子冲他笑道。

    “啧啧啧,王宫就是不一样!”

    “这也不是王宫!”

    “啊?”童子震惊,“不是王宫,这是哪儿?”

    鬼谷子指向门楼的匾额:“看那儿!”

    童子认不出,指向“雍”字:“辟??后面那个字是啥?”

    “雍!”

    童子挠头:“辟雍,啥意思?”

    “就是太学。”

    守门老丈迎出,看向童子的幡子。

    鬼谷子拱手,老丈还礼道:“先生,是要进去看看吗?”

    “守藏室还在否?”

    “在在在,进门右转,拐两个弯就到了。”

    “谢了!”

    老丈伸手礼让:“先生,请!”

    走进大门,童子左顾右看,一切皆是新奇。

    “小子,你东瞅西瞧,瞅啥哩?”

    “啥叫守藏室?”

    “就是先圣老聃治学的地方,先圣是守藏史,”鬼谷子指向远近房舍,“这些地方全归他管!”

    “管啥哩?”

    “管书呀。那楼里到处是书!”

    童子做个苦脸:“童子最烦的就是书了,一看见竹简头就发蒙!”

    “呵呵呵,”鬼谷子乐道,“说说,你最不烦的是什么?”

    “花啦草啦鸟啦鱼啦风啦雨啦什么的,再就是一个人待着,跟先生一样。”

    “看来你是不喜欢守藏室喽!”

    童子指向前方,兴奋道:“先生,看那儿!”

    鬼谷子顺眼看去,是苏秦。

    两百步之外,苏秦端坐于一幢房舍的墙根下,两眼微闭,神情痴迷,双手架在前面,就似抚琴一般,脑袋还一晃一摇的,极是投入。他的那担竹简就搁在十步开外的大树后面。

    “先生,他这是做啥?”童子纳闷道。

    “你猜猜。”

    童子豁然开悟:“他在弹琴!”

    话音落处,一阵琴声破空而至,悠扬激荡,绕梁不绝。童子眼睛闭上,倾心去听。

    鬼谷子走到树下席地而坐,听有一时,微微点头:“嗯,有点儿长进了!”

    “什么长进?”童子插进来。

    “琴哪,弹得不错了呢!”

    “哼,”童子不屑道,“比先生可就差远了!”

    “哦?你且说说,他差在哪儿?”

    “听他琴声,童子只能看到小鸟、流水、清风、草木,却嗅不到花香,听不出蝶舞!”

    “呵呵呵,”鬼谷子捋须笑道,“你呀,弹得不咋的,求得却是高哩!这么说吧,他能奏到这个地步,已经无愧为人师了!”

    “咦,”童子盯住他,“听先生话音,想是认识这个奏琴的了?”

    “认识。”

    “这??先生还没见到他的面,怎么就说认识他呢?”

    “听琴哪!”

    “先生怎么认识他的?”

    “早些年,他几番进山,想拜为师习琴!”

    “先生收他没?”

    “收了!”

    “这??他是先生的弟子,童子怎就没见他进过谷里,也未听先生讲过他呢?”

    “也没有收!”

    “唉,”童子晕头了,“先生,您一会儿收了,一会儿没收,到底是收了还是没收?”

    “呵呵呵呵,”鬼谷子发出几声笑,“收是不收,不收是收!”

    空空荡荡的天子太学里,琴室大概是唯一有人气的地方,宫廷琴师正在指教十来个学子习琴。这些学子端坐于席,各人面前摆着一把琴,琴架旁边是琴谱。张仪坐在最后一排,两眼眨也不眨地盯视这个据说是天下第一琴的琴师。

    琴师弹完《高山》,将琴轻轻朝前一推,双目微闭,侃侃说道:“??古之善琴者,有伯牙,有子期,有钟仪,有师旷。古之琴曲,有《高山》,有《流水》,有《阳春》,有《白雪》。老朽方才所弹,乃伯牙之《高山》??”

    琴师讲没多时,众学子已是东倒西歪,昏昏欲睡了。琴师止住话头,重重咳嗽一声:“唉,既然不想听,你们就自己练吧!今天习练《高山》,琴谱就在架上!”

    众学子你推我搡,纷纷坐直身子,两手抚琴,丑态百出,琴音杂乱无章,唯张仪端坐不动。

    琴师摇头,复叹一声:“唉,朽木不可雕也!”

    张仪发出一声哂笑。

    琴师睁眼,盯向张仪:“你??为何哂笑?”

    张仪朗声回道:“伯牙之曲,学生七岁就已习之,还请先生另教雅曲!”

    学子们皆来劲了,瞌睡全醒,哄笑起来。

    琴师气结,手指张仪:“你??你这狂生,你且弹来!”

    张仪双手抚琴,铮然弹之,果是音韵俱在,与那琴谱一丝儿不差,乍一听无可挑剔。琴师苦笑一下:“好吧,你既会此曲,可以另选曲目习练!”

    “另选何曲,请先生示教!”

    琴师朗声道:“你且听之!”

    琴师抚琴弹奏。

    琴师刚刚弹完序曲,张仪脱口而出道:“此乃《陬操》,为春秋儒者仲尼所作。先生再换曲来!”

    琴师略一沉思,又换一曲,刚弹几下,张仪又道:“此乃《太公垂钓》,周公旦所作。请先生再换曲来!”

    想是不曾料到这些败家子中竟然有此高才,琴师吸一口长气,睁大眼睛盯住张仪。

    众学子以为先生被难倒了,纷纷起哄。

    “先生,听说你是天下第一琴哩,怎么不弹了?”

    “快弹曲来,我们等得不耐烦哩!”

    “哈哈哈哈,教不了就撂挑子嘛,赖在这儿混饭吃呀!”

    “啧啧啧,张兄弟,好样儿的!”

    ????

    琴师一脸涨红,手指众学子,身体打战:“你??你们??”

    正在此时,张仪似是听到什么,打了个手势,口中“嘘”出一声。

    众学子停住喧嚷,所有目光看向张仪。

    张仪蹑手蹑脚地走到后墙,在一大堆竹简里选出一捆最大的,悄悄移近窗台,轻轻打开窗子,用力掷出。

    竹简不偏不倚,刚好砸在苏秦头上。

    苏秦猝不及防,抱头惊叫:“哎哟!”

    红衣学子听到声音,大叫:“快,窗外有人!”接着“噌”地起身,直奔门口。

    众学子纷纷推倒琴架,争先恐后地跑出来。苏秦遭此惊变,未及逃走,众人已涌了出来。苏秦惊呆了,傻傻地低头坐在地上。

    红衣学子戏谑道:“嘿,没想到会是你小子,在这里做什么?”

    苏秦手足无措:“我??我??我??”

    看着苏秦的狼狈样儿,众学子无不开心,纷纷加入,竞相调侃:“瞧这穷酸样儿!瞧这手,又粗又糙,瞧这身衣服,啧啧啧啧,种田的还想学琴!”“是呀是呀,穷小子,琴是尔等粗人所能学的吗?”

    有人学着琴师的样儿,捋下还没长出来的胡须:“呜呼哀哉,礼坏乎,乐崩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乎!”

    众学子爆出更大的哄笑。

    “穷小子,知道我们来这里要交多少钱吗?你一枚铜板不掏就想习练琴艺,这叫偷师,你晓得吗?偷就是窃,偷师就是盗窃,你晓得吗?”

    “对呀,让这臭小子交钱,不能白偷!”

    “咦,你不是抄书吗,行头哩?”

    众学子开始寻找竹简。

    一紫衣学子手舞足蹈道:“找到了,在这里!”说着挑着两捆竹简过来。

    红衣学子从他手中拿过一捆,哗地拆开,猛踹一脚,竹简四下乱飞。另一捆也被众学子拆开,竹简满地皆是。

    苏秦怯怯地蹲在地上,不敢吱声。

    学子们又开始调侃起来。

    “穷小子,说话呀,哑巴了?”

    “偷东西,输理呀,他不敢说!”

    “来,我喊,大家跟上哟。”红衣学子冲苏秦挥拳头,“小偷小偷小偷??”

    众学子齐挥拳头,声波一浪接着一浪:“小偷小偷小偷??”

    苏秦面红耳赤,又被逼急了,口吃得愈加厉害:“我??没??没??没??没??”

    见苏秦说不出个囫囵话,红衣学子来劲了,惊呼道:“听呀,小偷是个口吃!”

    众学子无不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原来是个口吃!”

    ????

    苏秦将头低下,任这帮泼皮如何嘲笑,只不作声。

    琴师看不下去,拨开众人,在苏秦跟前停下,对众学子解释道:“诸位学子,你们误会了,是老朽请他来的!”

    听是此说,众学子面面相觑。

    “咦,先生,”专与先生过不去的张仪跳出来找别扭了,“这就得有个讲究了!你请他做什么来着?”

    “请他抄书来着!”

    “抄的书呢?”

    琴师在地上瞄一圈,捡起一册:“就是这册,他是送书来的!”

    张仪盯住他,目光逼视:“先生是请他送书,不是请他学艺,对不?”

    琴师有点儿尴尬:“这??”

    张仪手指苏秦:“他在窗外偷艺断非一日,我留心他好几日了!”

    琴师急了:“是我请他来听的!”

    “先生,你凭什么请他?”

    红衣学子跟着附和:“对呀,你凭什么请他?”

    琴师手哆嗦着指向众人:“你??你们这群朽木??自己不读书,连别人窗外听一听也不让吗?”

    “先生,”张仪阴阴一笑,“你讲过不止一次,君子要堂堂正正,先生既然请他来听讲,就该让他堂堂正正地坐到教室里,似这般躲在墙外,不是小偷,又是哪般?”

    琴师语塞:“你??”

    红衣学子拍拍张仪肩膀:“我说张兄,甭与先生扯嘴皮了,来个痛快的!”说着“唰”地叉开两腿,“穷小子,爱学习好呀,本公子成全你,只要你肯从我这裆下钻过去,本公子就替你交足学费,让你堂堂正正地坐在学堂里!”

    “钻哪,臭小子!”一黑衣学子走到红衣学子身后,也叉开腿,从囊中摸出一块金子,“连我这裆一道钻了,这块金子就白送你!”

    众学子纷纷站作一排,叉开腿,只有张仪原地站着,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场热闹。

    苏秦出身卑微却志向高远,显然受不了这等侮辱,呼呼直喘气,额上青筋暴出,头低得更低了。

    青衣学子见他不买账,扫一眼众人:“臭小子不肯赏脸,怎么办呢?”

    黑衣学子恨恨道:“揍他!不花钱就想听琴,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众学子齐围过来,纷纷作势要打苏秦。琴师气得胡子乱颤,手指他们:“尔等竖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雪公主抱着琴盒,雨公主背着琴,在后宫的小径上急匆匆地走着。将到靖安宫时,雪公主突然放慢脚步。走在前面的雨公主察觉到了,回过头:“怎么了,阿姐?”

    “阿姐有点儿担心!”

    “你担心什么?”

    “阿姐琴艺不精,若是弹误了,母后岂不更伤心?”

    “这??”雨公主略略一怔,“有了,我们去请先生来,由先生弹奏!”

    “阿姐正是此意!”

    姐妹二人拐向宫门,刚刚步入太学的大门,就听见里面隐约传来一阵大似一阵的喧嚣声。

    “阿姐,是先生的琴房!”雨公主细细一听,急道。

    姐妹二人加快脚步,继而飞跑起来。

    将近琴房时,姐妹二人眼前赫然现出吓人的一幕:众学子各自叉腿,站作一排,苏秦龟缩在地,一动不动。

    红衣学子拉长腔:“一二三,钻钻钻!”

    众学子合声:“臭小子,钻钻钻!”

    黑衣学子拍手打着节拍:“四五六,裆下走!”

    众学子附和:“偷艺贼,裆下走!”

    青衣学子用脚跺着打节拍:“七八九,不钻是只狗!”

    众学子附和:“不钻是只狗!”

    ????

    张仪似乎觉得他们玩得过分了,大手一扬:“诸位,诸位,且听在下一句!”

    众学子停下,目光射向他。

    张仪手指苏秦:“此人是个呆子,看在先生面上,暂且饶他这次吧!”

    “咦,张兄呀,”红衣学子纳闷道,“好不容易有个乐子,你扫什么兴呢?今儿不让这小偷钻一个,本公子就让你钻一个!”将腿叉得更开,众学子发出更强烈的哄笑。

    苏秦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嘴唇哆嗦,羞怒惧卑交加,佝偻着身子缩在地上。

    张仪的目光落在苏秦屁股下的木剑上,灵机一动,悄悄走到他身后,猛地一抽。

    苏秦没有提防,剑被抽走。

    张仪拔剑出鞘:“诸位请看,这是个什么物件儿?”

    众学子一看,无不哄笑,纷纷扔下苏秦,赏起剑来。

    黑衣学子从张仪手中抢过木剑,随手舞几下:“好玩,好玩,真是好玩!”

    红衣学子接过来,掂在手中闪了几闪,大笑道:“哈哈哈哈,这也叫剑?就这根破木棍儿,在下一扭就断!诸位看好了!”作势折剑。

    眼见红衣学子就要折剑,苏秦陡然蹿起,饿狼扑食般冲上去,将他撞倒在地,反手一把夺回木剑。红衣学子恼羞成怒,打了个滚,翻身爬起,“呀呀”吼叫着一头撞向苏秦。苏秦不及躲闪,被他撞倒在地,众学子一哄而上,将他牢牢压在身下。

    好虎架不住群狼,不消一时,苏秦就被他们七手八脚地扭个结实。红衣学子夺回木剑,气喘吁吁地狠踢了苏秦一脚:“你个臭种地的,竟敢在本公子面前耍横?诸位学兄,既然他不肯钻,我们就来个硬的!”说着又“唰”地叉开腿:“来,大家帮他钻!”

    众学子纷纷手指苏秦:“对对,不钻也得钻!”

    众学子拿住苏秦,将他按倒在地,眼见就要推他钻过去,张仪摆手道:“诸位诸位,钻裆没什么趣味,瞧我来个新鲜的!”

    黑衣学子来劲了:“张兄快说,是啥新鲜的?”

    张仪转对红衣学子:“仁兄,借他木剑一用!”

    那学子将木剑递给他。

    张仪接过,晃了几晃:“就是这把剑了!这小子不是视作宝贝吗?我们就给他来一个小子背剑!”

    众学子齐声道:“好咧!”

    几个学子扭牢苏秦,张仪解下身上腰带,将木剑插在苏秦背后,再将他的两手用腰带反绑在木剑上。

    苏秦疼得额头渗汗,狼狈不堪,紧咬牙关,只不作声,怒视张仪。

    张仪阴阴一笑:“诸位站作一个圈!”

    众学子站作一圈。

    张仪发声喊,陡地将苏秦推向对面学子。对方再发声喊,将苏秦推向下一学子。苏秦就这样被他们推来搡去,站也站不住,倒也倒不下。

    望着他这狼狈样,众学子狂笑连连。

    被晾在一边的琴师,急得不停跺脚:“尔等竖子,成何体统?成何体统啊??”

    不远处的大树下,鬼谷子闭目而坐,置若罔闻。

    童子转对鬼谷子,急道:“先生,他们在欺负那个怪人呢!”

    鬼谷子似已入定。

    童子扯他衣襟:“先生?”

    鬼谷子眼皮都没睁:“做什么?”

    “去救救他呀!”

    鬼谷子故意打起呼噜。

    童子正自惶急,一阵脚步声近,雪公主、雨公主飞跑过来,在离他们不远处站下,一边娇喘,一边看向琴室外的喧闹。

    一阵芳香袭来。童子揉下鼻子,看向二位公主。

    鬼谷子眼角微睁,瞟向二女。

    看到不是欺负先生,二位公主嘘出一口气,一步一步地走过去。

    琴室外,众学子仍在推搡苏秦,边推边数:“??三十五,三十六,

    三十七??”

    二位公主走到张仪、琴师的背后,站在离他们仅有几步远的地方。

    陡然看到两位公主,红衣学子就像见猫的耗子似的,悄悄离开圈子,溜向一侧。

    众学子回头一看,无不如中邪一般,纷纷溜过去,凑作一个堆儿。

    苏秦被他们推搡得头晕眼花,突然失去推力,站立不住,跌倒在地。

    见学子们撒手,张仪起初不解,继而觉得身后有异,回头一看,整个儿成了只呆鸟。

    琴师这也看到了,迎上去,躬身深揖:“老朽见过二位公—”

    姬雪截住他,回一揖:“弟子见过先生!”

    琴师明白了,再揖:“老朽见过雪姑娘!”

    姬雨原本冷傲,此时生了气,俏脸虎起,不怒自威,手指苏秦,两道目光剑一般扫向众人,厉声道:“谁干的?”

    众学子面面相觑。

    红衣学子看向独立一侧的张仪,众学子也都纷纷看他。

    姬雨走向张仪,冷若冰霜,一字一顿:“是你吗?”

    张仪舌头竟是僵了,退后几步,嗫嚅:“我??我??”

    姬雨杏眉冷竖:“还不快将这位公子解开?”

    就如鬼使神差一般,张仪急到苏秦身边,为他松绑。

    姬雨扫视众人,呵斥道:“瞧瞧你们这副德行,像是太学的学子吗?滚回琴房去!”

    众学子个个就如触电似的,灰溜溜地走回琴室。

    张仪解开苏秦,傻愣愣地站在苏秦身边,惶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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