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页 唯有公孙鞅一动不动。 十几年来,在重大事件面前直截了当地做出决断,在秦孝公来说这还是第一次。从终南山回来的路上,公孙鞅已经想好御敌良策,但秦孝公并未向他征询一句,显然是在内心深处认为与魏国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而这一点正是公孙鞅深为忧虑的。大敌当前,君心浮躁,则国家危矣。 秦孝公盯住公孙鞅:“公孙爱卿?” 公孙鞅叩首,声音虽轻,分量却重:“臣请君上收回成命!” “公孙爱卿?”孝公震惊了。 公孙鞅语气坚定:“臣以为,就眼下情势而言,我不能与魏决战!” 众人惊骇。 “公孙爱卿,”孝公不解地盯住他,“大敌当前,我不与敌决战,该当如何迎敌?” 公孙鞅一字一顿:“俯首求和!” 气氛一下子炸了。 “公孙鞅,”嬴驷厉声质问,“大敌当前,你不战先降,是何居心?” “哼,”嬴虔哼出一声,“是何居心无须问他,我这双老眼早就看得清清楚楚!若论耍嘴皮子玩心眼,此人没得说的。若论真刀实枪拼杀,此人只能孵软蛋!” 景监看向车希贤。 车希贤也是茫然。 “殿下、太傅息怒,”公孙鞅朝二人拱手,“请容鞅一言!” “哼,”嬴虔脸转向一边,不屑地又哼了一声,“胆小如鼠之人,还能有何说辞?” “敢问国尉,”公孙鞅看向车希贤,“眼前情势是敌攻我守,现实是,除一条处处可渡的洛水之外,我八百里秦川可有天险?靠各个城邑的城墙吗?” 见公孙鞅掉转矛头对准自己,车希贤蒙了。 “再问国尉,”公孙鞅的目光直逼过来,“仅凭城墙,我们能守多久?” “三年吧。”车希贤嗫嚅道。 “你有几成把握据守三年?” “五到六成!” “是五成,还是六成?” 车希贤半是嗫嚅:“五成!” “君上,”公孙鞅转过头,目光转向孝公,“仅有五成胜算,这战能开吗?” 秦孝公显然也冷静下来,眉头紧皱,陷入沉思。 “哼,”嬴虔冷笑一声,“人家欺上门来,我乃保家卫国,还论几成不几成的,是欺我秦人无血性吗?” “公父,”嬴驷激动道,“公叔说得是,我乃保家卫国,没有几成不几成的事!儿臣愿作先锋,引敢死之士,与魏决以死战!” 孝公看向公孙鞅。 “君上,”公孙鞅目不斜视,两眼只盯孝公一人,语气愈发坚定,“明知不可以战,硬要去战,是匹夫之勇!逞匹夫之勇是取败亡之道,非明主所为!明主立世,当伸则伸,当屈则屈。昔日勾践卧薪尝胆,方有大图—” 这是在公然批评嬴驷意气用事。 嬴驷暴怒,震几而起,刚要发难,孝公剜他一眼,轻咳一声。 嬴驷识趣,气呼呼地坐下。 “公孙鞅,”嬴虔手指公孙鞅,“你只记得卧薪尝胆,却忘了卧薪之前,勾践先有一战!” 公孙鞅缓缓转向嬴虔,字字如锤,毫不退让:“太傅真的认定魏罃只是夫差之辈吗?” 嬴虔又要辩理,孝公摆手止住。 “诸位爱卿,”秦孝公扫视众臣,“如何御敌,明日再议!”转对内臣,“诏命收回!” 入夜,复兴殿里,秦孝公皱着双眉来回踱步。不一会儿,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内臣走进来,小声禀道:“君上,您要的物事,全备妥了!” “哦,”孝公随手一指,“拿进来吧!” 内臣拍手,两个宫人各抱一捆稻草,一个宫女平端一只铜盘,盘中放着一只苦胆,鱼贯而入。 内臣起身,引领他们走到墙角,指着冰凉的地砖:“干草铺在这儿!” 两个宫人铺好干草,内臣比量几下,亲手将苦胆悬吊起。 一切收拾停当,内臣吩咐三人出去,对孝公禀道:“君上,全都放置妥当了。所用干草是南方稻草,所用苦胆是南方最苦的水牛之胆,就连悬胆所用的绳子和悬吊的高低,也与越史所载一丝儿不差。” 孝公摆下手,内臣退出。 孝公在稻草上躺下,望着悬在头顶的苦胆。 孝公慢慢地将苦胆拉过来,放在唇边,闭上眼睛,伸出舌头,朝苦胆轻轻舔去。 岂料舌尖一触苦胆,孝公就从稻草上弹起,大声叫道:“来人!” 内臣急急走进。 一脸苦相的孝公连声叫道:“水!水!水!” 内臣显然早有准备,轻轻拍手,候在门外的宫女端着一只托盘快步趋进,托盘上放着一碗清水和一碟黑糖。孝公接过水碗,连漱几口,又挖一匙黑糖塞入口中,总算感觉好些。 内臣看向稻草和苦胆:“君上,要收吗?” “拿上,摆驾太庙!” 大半夜的要去太庙,内宰怔住了,小声道:“君上?” 孝公横他一眼,提高声音:“太庙!” 一行人马赶至太庙,已是后半夜。太庙得报,早已燃起灯烛。孝公大步走进主殿,吩咐内臣掩上殿门,在先君献公的牌位前铺上稻草,悬上苦胆。 万籁俱静,烛火映照着一溜牌位,清一色是秦国的列祖列宗。 孝公支走内臣,独自跪在稻草上,闭眼舔向眼前的苦胆。 一阵奇苦由口舌涌入,袭遍全身。 孝公强自忍住。 待苦味过去,孝公又舔一口。 孝公一口接一口地舔。 孝公推开苦胆,缓缓站起。 孝公移动脚步,由先祖开始,挨个巡视列祖列宗的牌位。 看着他们的谥号,孝公的心渐渐静下,眼前浮出系列场景: —先祖恶来效力于纣王,被周武王斩杀。 —为殷出使的先祖蜚廉得知纣王死,持使节设石坛向纣王禀报使命。 —蜚廉躺入设坛时挖掘出的石棺中,为殷商尽忠。 —先祖造父驾四骏狂驰,一日千里,车子却行驰平稳,周缪王稳稳地站在车上,平定叛乱;周缪王赐邑造父赵城。 —先祖非子养马,周孝王赐封秦嬴。 —先祖世父与西戎血战。 —犬戎作乱,杀死周幽王于骊山,先祖襄公长驱救主,与犬戎血战。 —先祖襄公护送周平王东迁洛阳,平王封襄公为侯爵,赐岐山以西之犬戎土地。 —先祖缪公与晋君大战,俘获晋君,得河西地。 —魏将吴起在少梁筑城,夺河西地。 —先父献公围攻少梁,与魏将公叔痤激战,中箭薨于一棵大松树下。 ???? 孝公闭目,耳边响起嬴虔的声音:“人家欺上门来,我乃保家卫国,还论几成不几成,是欺我秦人无血性吗?” 接着是公孙鞅的声音:“明知不可以战,硬要去战,是匹夫之勇!逞匹夫之勇是取败亡之道,非明主所为!明主立世,当伸则伸,当屈则屈。昔日勾践卧薪尝胆,方有大图??” 秦孝公回到献公牌位前,跪下,思忖道:“先祖前仆后继凡数百年,使我大秦雄立西疆,所行大略无非有三,一是血战西戎,二是尽忠周室,三是隐忍养晦。眼前局势确如公孙鞅所言,血战没有胜算,魏罃这又裹挟天子,得了道义,看来公孙鞅说得是,于我唯有隐忍养晦一途可走了!” 这般七想八想,孝公一宵未眠,熬到天亮,稍稍梳洗一下,不及用膳,吩咐内臣摆驾大良造府。 公孙鞅平素就有起早的习惯,这日起得更早,因为他也一宵未睡,一直在琢磨如何使孝公改变态度。 秦孝公进来时,公孙鞅正在院中晨练,一把宝剑被他舞得上下翻飞,一片光影。孝公看了有一会儿,脱口而出:“好剑法!” 公孙鞅收住脚步,见是孝公,吃了一惊,掷剑于地,叩道:“臣叩见君上!” 秦孝公急走上来,一把将他扯起:“爱卿快起!” 二人走进府中,分主仆坐下。 “爱卿呀,”孝公眼望公孙鞅,缓缓说道,“昨儿晚上,寡人尝过了。” 公孙鞅一下子未能反应过来,愕然道:“尝过什么了?” 秦孝公微微一笑:“就是越王勾践曾经尝过的东西!” 公孙鞅心中一阵感动,口中却道:“滋味如何?” 秦孝公依旧微笑:“刚开始苦不堪言,到后来却是苦中有甘哪!” 公孙鞅凝视孝公,知其态度已有改变,心里一阵高兴,顺口接道:“君上,苦后之甘,才是真甘哪!” “爱卿啊,”秦孝公敛起笑,语气沉重,“寡人躺在一堆稻草上,通宵未眠,两眼望着苦胆,耳边回响着爱卿的话。天明时分,寡人终于想明白了。是的,现在看来,勾践的运气当真不错,因为夫差居然给了他卧薪尝胆的机会。” 公孙鞅心情激动,沉声应道:“羚羊后退,为的是一跃而起。勾践尝胆,为的是夫差自焚!君上,眼下局势,进一步,玉石俱焚!退一步,乾坤扭转!” 秦孝公眼睛睁大:“你是说乾坤扭转?” “是的。”公孙鞅郑重点头,“臣敢问君上,秦国励精图治十数载,难道只为一雪河西之耻吗?” 秦孝公低头沉思,有顷,抬头望向公孙鞅:“愿闻爱卿高论!” “君上,变法十年,我国有章法,民有余力,库有积粟,士有斗志,如果真的与魏人开战,正如车将军所说,我或有胜机,未必真败。君上若是只图一时之快,我大可一战,至于鹿死谁手,臣实难料知。君上若是图谋长远,臣以为万不可战。一旦开战,我就必须一战而胜,将魏人彻底赶到河东!” 秦孝公轻轻点头。 “君上,”公孙鞅侃侃接道,“只要我们坐拥黄河天堑,东取崤、函,南谋武关,就可成为四塞之国,进可威逼山东,震慑列国,退可据险以守,安然无虞!” “唉,”秦孝公轻叹一声,“爱卿所说,正是寡人梦中所系啊!” 公孙鞅微微一笑:“只要君上后退眼前一步,这一切就不是梦!” 秦孝公惊讶地看着他。 “臣确信,”公孙鞅语气坚定,“不出三年,非但国耻可雪,河西可得,黄河天堑可据,秦、魏之间也将强弱易势,浮沉尽由君上主宰!” 秦孝公的神色由惊讶变为犹疑,继而轻轻摇头,苦笑一声:“爱卿啊,你不要宽慰寡人了,既然是俯首求和,咱俯首求和就是!寡人已经想明白了,能低头者方是真英雄。只是,寡人眼下尚有一虑??” “臣愿闻!” “魏罃蓄谋已久,决意伐我,如今更是箭在弦上,不可不发。纵使寡人眼下愿意低头,只怕此人也是不肯哪!” “君上放心,”公孙鞅微微一笑,“只要臣躬身前去,多送厚礼,想他不会拒绝!” 秦孝公不可置信地看向公孙鞅,许久,果断地摇头:“谁去都行,爱卿独不能去!” 公孙鞅渐渐敛起笑容:“君上?” 秦孝公的语气略有缓和:“爱卿可否记得当年之事?那年魏相公叔痤力劝魏罃诛杀爱卿,魏罃未杀,听说是追悔至今。爱卿若是孤身使魏,岂不是飞鸟投罗?再说,寡人身边,也不可一日无卿啊!” “君上放心,当初魏罃未杀臣,今日更不会杀。再说,臣也不是孤身一人。不瞒君上,臣早已物色了帮手,只要此人在侧,大事必成!” “帮手?”秦孝公愕然,“他是何人?” “陈轸!” “不行不行,”秦孝公连连摇头,“魏国实权尽在白圭手中,陈轸不过是个徒有虚名的上大夫,连卿都不是,如何能成大事?” “君上,”公孙鞅微微一笑,“此人爵位不高,志向却大,早已盯上了白圭的相位,寻常卿位还难入其眼呢。这且不说,此人更是二目有障,只要瞄到名利,必是视物不清。” “爱卿是说,此人是个名利小人!” “小人用功,力可覆鼎啊!” 见公孙鞅说得如此有把握,秦孝公只好点头:“爱卿一定要去,寡人不好再说什么。只是魏国不比秦国,寡人纵想帮你,也是爱莫能助啊!”从袖中摸出一封密函,“此物对你或许有用!” “这是??”公孙鞅迟疑一下,接过来。 “是寡人的一只小黑雕冒死捎回来的,魏罃他想得高呀!” 公孙鞅展读,眼睛一亮,看向孝公:“臣有谋矣!” “何谋?” “魏侯不是想得高吗,臣顶他上去!” “就这么定!”秦孝公拳头一紧,“说吧,爱卿需要什么?” “足金,美女。” 秦孝公转问内臣:“库中还有多少金银珍宝?” “回禀君上,”内臣应道,“库中金银珍宝,多用于购置西戎战马、韩人生铁,已经所剩无几了!” 秦孝公眉头微皱:“寡人问你还有多少?” 内臣略略迟疑一下:“还有黄金百镒,白银几千两,奇珍异宝三箱,全是老奴留给君上以备急用的!” “寡人有银子用就行了。余下的金子、珍宝,有多少,是多少,全部拨给大良造!” “臣领旨!” “另,传旨乐坊,选十女,要最美的。” “臣领旨。” 公孙鞅接道:“臣还想借君上的凤鸟一用!” “凤鸟?”秦孝公蒙了。 “就是蜀君贡给君上的那几只长尾大鸟。” “好好好,你全拿去。” “一只足矣。” “两只,有个备用。”秦孝公语气果决,“还有,副使人选,你看谁去合适?” “五大夫公子疾!” 秦孝公略一思忖:“就他吧!” 事不宜迟,公孙鞅当下开始准备,到天黑时,一切就已准备就绪。 翌日东方微白,公孙鞅的使魏车队就浩浩荡荡地驰离大良造府,径投东城门而去。当一行车马辚辚钻出门洞时,公子疾指向前方:“大良造,看!” 车马顿住。 公孙鞅抬眼望去,但见城门外面的空场地上,秦孝公背对晨曦站着,正在恭候。孝公身后,太子嬴驷、太傅嬴虔、上大夫景监、国尉车希贤等朝廷重臣依次站定。 公孙鞅急跳下来,与公子疾趋前几步,叩拜于地。 秦孝公亲手将二人扶起,君臣相视。有顷,公孙鞅拱手道:“君上留步,臣请辞!” “公孙爱卿,”秦孝公执公孙鞅之手,“寡人没有再多的话了。爱卿此行,是以一人之力敌一国之军,秦国的命运,全都系在爱卿身上了!” 公孙鞅朗声道:“臣万死不辱使命!” 秦孝公招手,内臣从车中抱出一只精美的礼箱,摆在公孙鞅面前。公孙鞅望一眼箱子,征询的目光转向孝公。 孝公看向内臣。内臣打开,箱中满满地装着花色不同的杂类首饰。 “爱卿啊,”孝公手指箱子,“这点儿首饰,是昨夜寡人从夫人、嫔妃、公主身上临时搜讨来的,你一并带上!寡人所能帮你的,就这些了!” 在场官员闻听此话,无不垂下头去,掩袖更咽。 公孙鞅再次伏身,将头叩得山响,然后起身,合上箱子,跳上马车,看向孝公,低声叮嘱道:“君上,莫忘备战!”目光转向前方,扬起使节,哑起嗓子,声音更咽,几乎是吼,“大秦使魏,起程!” 使魏车马滚滚远去。 望着渐渐远去的扬尘,嬴虔、嬴驷脸色阴黑,谁也没说一句话,转身回走。 走有一程,嬴虔转身,对嬴驷嗡声道:“驷儿,你说,君上是昏了还是疯了,竟然听信他公孙鞅?” 嬴驷回他一个苦笑。 “这这这??”嬴虔急了,“仗还没打,就这般低三下四前去求降,我三百多万老秦人的脸,全让那厮??丢光了!” “公叔,”嬴驷眼珠儿一转,“不定这是桩好事呢!” “哦?” 嬴驷阴阴一笑:“魏人正在火头上,那厮硬去舔人家的屁股,舔得好了还成,万一舔得不爽,人家不定拿他祭旗呢!” 嬴虔恨道:“如此最好!” 使魏车马一路东行,走出秦关即抵魏国长城。 见是使团,魏国关卒无理由拦阻,详细验过关文,见使节、国书等无不齐备,准予放行。 过去魏关就是直通函谷的衢道,途中车来车往,满载粮草辎重。所有辎重都在向西运送,目的地显然是阴晋。 由于道路不畅,秦使车马走走停停,慢如蜗牛。 看到“秦使”“公孙”等旗号,魏人无不以奇异甚或敌视的目光盯着使魏人马,使他们倍觉压抑,甚至没人愿意说话。 公孙鞅完全不同,非但没有这种压抑感,反倒像是换了个人。一踏入魏国地界,他就将轺车的窗帘打开,一刻不停地扫瞄窗外的景致。快到河西重镇阴晋时,公孙鞅更是将头探出窗外,看着远处的城垛,口中念念有词,似是在自说自话。 跟在车后的公子疾以为公孙鞅有事交代,紧赶几步,靠前问道:“大良造有何吩咐?” “五大夫,”公孙鞅指着窗外,“晓得这是什么地方吗?” “回禀大良造,我们已入魏国地界,这儿是河西阴晋!” 公孙鞅并不搭话,两只眼睛盯住窗外。 一辆满载粮食的牛车停在路边,一个老人和一个小伙子正在歇脚。公孙鞅喝住车子,跳下车,走到老人面前,深揖一礼:“请问老丈,您是老秦人吧?” 老人打量他一眼,抬头望望旗子,见上面写的是个秦字,起身还礼,微微点头。 公孙鞅指着车上的粮食:“请问老丈,您这车粟米要送哪儿?” 不待老人回话,小伙子快口接道:“是送军饷,君上就要兴兵征伐了!” “呵呵呵,”公孙鞅望他一眼,爽朗笑道,“这天下太太平平的,你家君上要征伐何人呢?” 小伙子朝他的旗上扫一眼,凑近公孙鞅,小声说道:“看旗幡,你们当是秦人!瞧你这样儿,也不像是坏人,我就告诉你吧。听说君上要征伐你们秦国,你们要当心点儿,不要住在城里,最好是搬进山里去!” “哈哈哈哈,”公孙鞅长笑几声,转向老丈,“请问老丈,此处是何地界?” 又是不待老人答话,小伙子急急接道:“是阴晋!” 老人咳嗽一声,白他一眼,缓缓说道:“回官家的话,六十年前,我们都管这个地方叫宁秦!” 公孙鞅朝老人深鞠一躬,转身走向车边,边走边对公子疾道:“听到了吧,老丈说,这个地方不叫阴晋,叫宁秦!” “是哩,”公子疾点头应道,“六十年前,这儿是秦地,是叫宁秦!” “公子可以睁眼看着,”公孙鞅语气坚定,“要不了多久,这儿仍然会叫宁秦!” 大战在即,函谷关、曲沃、陕、焦等城邑郊区,军帐点点。 阳光下,大魏三军联合阅兵台周围布满了大魏武卒各兵种方阵,甲盔闪闪,枪戟林立,气势威武。四辆超级战车缓缓驶过方队,魏惠侯昂首站在第一辆上,公子卬站在第二辆上,之后是陈轸与裴英。 五辆战车驶至排在首位的重车方阵,魏惠侯朗声问道:“将士们,你们是什么人?” 重车方阵声如雷鸣:“大魏武卒,威武之师!” 战车驶至长枪方阵,魏惠侯招手,朗声问道:“将士们,你们为什么来此?” 长枪方阵几乎是吼:“奉旨伐秦,誓灭秦贼!” 之后是云梯方阵、舟桥方阵、弓弩方阵、礌石方阵、辎重方阵、医护方阵??魏惠侯逐一问候,“大魏武卒,威武之师”“奉旨伐秦,誓灭秦贼”的应答吼叫声此起彼伏,声震云天,三军士气高涨到顶点。 检阅完毕已近黄昏,劳累一日的魏惠侯却一丝儿没觉出累,又带众臣兴致勃勃地参观了三军灶台与营帐,对三军起居指点一番,方才回到陕城别宫。 刚刚安住下来,负责辎重的司徒朱威匆匆赶到。 魏惠侯顾不上休息,急召朱威,同时召来陈轸、公子卬参与谋议。 “朱爱卿呀,”魏惠侯一脸是笑,目光关切,“寡人候你一整天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你不到场,寡人心里不踏实呢!” 朱威拱手:“陷君上于不安,臣心惶恐!” “呵呵呵,”魏惠侯笑出几声,“快说说,怎么个情况?” “粮草筹划已毕,最后一批已于昨日运抵曲沃大仓,足够三军食用三个月!” 第(2/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