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页 庭院里风吹得清寒,凉飕飕灌入脖颈。 阿嫣缩缩脑袋,戴上了帽兜。 夫妻俩出了照月堂一路往东南走,谢珽并没去春波苑,而是带着阿嫣到了揖峰轩。寒冬时节万物枯凋,矮丘上草色秃黄,唯有墨色的松柏迎风高耸,遮出参差树影。 阁楼安静矗立,门扇虚掩。 阿嫣在拿到谢珽金口玉言的通行之令后,曾来过这里两回,将里头藏着的满架泥塑尽数看过,尤其是惠之大师的那些,无不仔细观玩。 这会儿被谢珽亲自带过来,她稍觉疑惑,不由侧头道:“是这里头新添了泥塑吗?” “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谢珽说着,推开门扇引她入内,走到正中摆着的宽敞长案跟前。 上面零散堆着泥块、彩漆等物,居中是个刚捏成的簪花仕女。 泥像约有一尺之高,捏得骨肉匀称,身量修长,连同衣衫、发髻和首饰的纹路皆刻画得细腻。她手拈花枝,侧头笑瞥远处,眉眼神情无不生动逼真。整个泥胚显然花过不少心思,阴干后涂了底粉,细致而毫无瑕疵。 阿嫣捧在手里瞧了片刻,眼底忽而焕出亮色,“这不会是殿下抽空捏的吧?当真是活灵活现,形神具备!” 她夸得真心实意,语气中激赏分明。 谢珽唇角微动,“随手而为。” 这语气,啧。 阿嫣莞尔失笑,不由揶揄道:“这泥胎做得细致,身姿神情都恰到好处。殿下随手一试就能拿出这般佳品,果真天赋异禀,旁人难望项背。”说话间眼睫微抬,清澈眸底藏了打趣的笑,在昏暗阁楼里让人心头微跳。 有风从门缝里钻进来,穿过沉静高耸的博古架,拂走上头细细的落灰,也撩动少女鬓边细碎的头发。 谢珽抬手帮她捋在耳后。 阿嫣也未闪避,只笑吟吟道:“方才说有事要我做,莫非就是为这个?” 谢珽颔首,“泥胎已经阴干,也涂了底粉,就差彩绘了。” 阿嫣立时会意。 彩绘这事说难不难,若想绘得好看些,却也绝非易事。 揖峰轩里的泥塑九成是谢珽搜罗来的,有奇巧淫技、绘画繁丽的名家珍品,也有不起眼小作坊里捏的,或奇趣或古朴,各有可看之处。剩下那一成,多半出自谢珽的手笔,有手生时捏出的奇形怪状,也有熟练的奇趣泥作,多半都只是并未绘染的泥胎。 桌上的那些彩漆想必也积年未用。 阿嫣不由笑了笑道:“殿下身负奇才,彩绘又不难,何不随手一试?” “终不及王妃妙手丹青。” 谢珽听出她的揶揄,垂眸低笑。 薄纱隔开日光,罩得满屋昏暗沉静,像是浸在幽凉的山泉里,洗净外头的浮躁。谢珽身上那股冷厉威仪似也都收敛殆尽,锦衣玉冠的站在跟前,唇角噙了笑意,像是个寻常人家的弱冠男子,在为前程铁腕杀伐之外,留了方寸之地,藏着年少时的奇思怪想。 他也曾是少年,胸藏万水千山。 只是过早地挑起了重担。 杀父之仇、边关戍卫、辖内军政,每个都有千钧之重。若他不够狠厉,不够强硬,又何来魏州如今的富庶安稳,何来边地百姓的太平日子? 这一瞬,阿嫣似忽然明白了什么。 朝堂上提起汾阳王,都是毁誉参半,既赏识他横扫千军、震慑边塞的铁腕,亦对他留在战场的尸山血海抱有微词。阿嫣嫁来之初,对谢珽的忌惮敬惧也多由此而生。 但没有人天生喜欢杀戮。 他也会在得空时翘着脚翻一本闲书,挑爱吃的菜风卷残云。会在误会冤屈了她之后,神情别扭地道歉,在她喝醉后将她扶回住处。会在王府里辟出一座阁楼,沉迷于精巧的泥塑,捏出这样细致的簪花仕女。 不论是照了谁的模样来捏,这恐怕是他身上仅剩的一丝少年情怀了,稀少而难得。 阿嫣决定帮他一把。 遂颔首道:“那我就勉为其难了。” “颜料都是现成的,也不必赶日子,你慢慢绘就是。”谢珽说着,携她绕到长案那端,掀开最边上的盒子。 里头是深浅各异的朱色。 再往旁边,一方方小盒子里,青绿等色俱全。阿嫣挨个看了,见后头还有个未上锁的锦盒,也随手掀开。 她顿时呆住了。 那锦盒里并无颜料画笔,亦无泥塑等物,而是满满一盒圆润晕光的珍珠,个头匀称而光华暗蕴,带着淡淡的金色。其中每一粒拿出来,皆可放光走盘,是御贡的珍品,在这光线昏暗的屋舍里,几乎令人目定魂摄,不能遽语。 这样的珍珠原就价值贵重,更别说眼前还摆了满满一盒子,每一粒皆一般大小,耀目生辉。 阿嫣足足看了半天,才望向谢珽。 谢珽眼藏淡笑,示意她揭开旁边的。 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