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贴身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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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骑马射箭,确实不适合双腿残废的傅慎时。

    但傅慎时说要去,殷红豆也只能默默地跟上。

    一众郎君和丫鬟小厮都出了次间,先去主厅里同郑夫人问安,同郑小娘子和程似锦相互见了礼,才闹着一道出去玩耍。

    殷红豆跟在傅慎时的身后,悄悄地打量着郑小娘子,她个子高挑,穿着一件水红色的窄袖挑线裙,五官端正,眉目深邃,带着些许英气,许是武将之女的缘故,看着倒是比从前的张小娘子大气洒脱许多。

    只不过郑小娘子面无表情地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总的来说,殷红豆对郑小娘子第一印象很好,傅慎时喜怒无常,睚眦必报,将来娶妇就要豁达大度的才好。

    这位郑小娘子,说不定就是傅慎时的良配。

    殷红豆因渺茫的希望而感到开心,嘴边抿了个浅笑。

    傅慎时瞥了殷红豆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看到了正同程似锦说话的傅三。

    他一边示意时砚推着轮椅跟着人流出去,一边以低沉阴冷的声音问殷红豆:“你便那么爱随口恭维人?”

    “啊?”殷红豆愣然,傅慎时怕不是要计较她从前对他说的话那些话吧,她绞着袖口委屈道:“奴婢冤枉啊,今日三爷生辰,六爷不爱说祝寿的话,廖妈妈只好嘱咐奴婢来说,又不是奴婢自己想说的。六爷举世无双,旷世无匹,奴婢从来一心里只想夸六爷!”

    傅慎时冷声问她:“《诗经》和《逍遥游》跟谁学的?”

    殷红豆一面跟着往外走,一面道:“从前听主子们读书学了一些,也就恰好会这两句,旁的再不会了。”她的手挡在嘴边,俯身低声道:“六爷切莫声张,否则叫五爷知道了,要说奴婢是草包,奴婢可不想留在庄子上胡乱配人,奴婢还要伺候六爷呢!”

    傅慎时嘴角微微扬起,轻哼一声便没再问了。

    殷红豆抚着胸口松了口气,真是技多不压身,多背两句诗总是没错的,感谢义务教育!

    别院外墙的左边便是马厩,庄子上养着二十多匹马,长兴侯的几匹宝马也养在此处,价值千金。

    今儿来的爷们都是骑马来的,但郑家和程家到底不如长兴侯府富足,程似锦将自己的马交给小厮,现从马厩里挑了一匹枣红色的马。

    侯府的几位爷坐骑本就价值不菲,他们依旧用自己的马。

    到了骑马场,傅三问傅慎时:“六郎,你真要参加比赛?”

    傅慎时也不看他,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远远地投向靶子的方向,冷淡疏离。

    自己的亲弟弟,傅三并不计较,他拍着傅慎时的肩膀问:“可要我替你挑一匹马?”

    “不必,这一局我不比。”

    爷们赛马,一般比骑、射,若两局有两人各得魁首,则加塞投壶,中多得者胜。

    傅慎时放弃骑马,那边是要在射箭上下功夫了,傅三捏着傅六的肩膀,担忧道:“你上次射箭还是六年前了。”

    时砚嘴角扯着,才不是六年前。

    马厩那边,其他的人都挑好了马,朝这儿走来。

    丫鬟如意从院子里款款而来,捧着一个打开的木盒子,笑对众人道:“夫人听说几位爷在比赛,特意设了个彩头,谁赢了便得这块砚。”

    秦氏今日拿出来的是一块端溪石所制的端砚,为砚台中的上品,此砚石色深紫,手感温润,敲击起来声音清远,而且砚上还有青绿色的圆形斑点,是最为珍贵的一种。

    英雄爱兵器宝马,读书人有谁会不喜欢上好的笔墨纸砚?

    竞赛加上物品珍贵的彩头,有的人已经摩拳擦掌,迫不及待。

    傅五头一个翻身上马,睨了傅慎时一眼,便意气风发地打马前去。

    傅三牵着马,走到程似锦跟前,同他耳语了几句,交代他这一局定要赢。

    程似锦回他,一定尽力而为。

    爷们都上了马儿,今日来了的太太们和小娘子也都坐在凉棚里观摩。

    如意不动声色地走到傅慎时身边,福一福身子,小声道:“六爷,您……当真也要参与其中?”

    傅慎时瞧都没瞧她,反问道:“有何不可?”

    如意犹豫着道:“夫人有交代,今日郑小娘子在,六爷若赢不了砚台,便不必参与。”

    对呵,这不是在未婚妻面前自取其辱么。

    殷红豆再次语塞,秦氏这是怕傅慎时丢人,还是怕傅慎时给她丢人呢?

    真不是所有人配为人母,或许秦氏身在其位有她自己的苦衷,但殷红豆并不能理解她的种种行为。

    殷红豆看向傅慎时,他正死死地握住扶手,薄薄的唇抿成一条冷直的线,面色愈发阴郁,不知望向何处的眼眸也似蒙上了一层冰霜。

    她走过去挡住如意的视线,不卑不亢道:“姐姐请回吧,我们爷既说了要参加,旁人就不要劝了。”

    如意抬起下巴深深地看了殷红豆一眼,微微一笑,点着头离开了。

    殷红豆跟了傅慎时这么久,别的她不清楚,傅六运筹帷幄的能力她还是见识过几次。

    她很确信,傅慎时现在不需要秦氏“善意的提醒”,他需要的是信任。

    傅慎时眼睑微抬,幽幽看向站在他左前方的殷红豆,小丫头年纪不大,身量也不多高,身材纤细,迎风而立,袅娜娉婷,还有那么一两分遗世独立的意味在其中。

    他挪开视线,手上力道轻了些许,淡然地看向骑射场。

    庄子上的管事正替主子们裁判,加上程似锦,一共六位爷骑在马背上,双足踏于马镫,两手勒住缰绳,朝气蓬勃,蓄势待发。

    热血有力量的东西,总是格外地吸引人,凉棚里乘凉的太太和小娘子们也都目不转睛。

    待管事大喝一声,马匹齐齐奔腾,起初六人都在一条线上,不过几瞬,竟已拉开距离,傅三、傅五和程似锦遥遥领先,三人相互之间追的很紧,个个都拼了命似的往前狂奔。

    殷红豆猜道,跑在最前面的三个人里,傅五无非是想以牙还牙,在傅慎时的未婚妻面前让他也难堪一把,而傅三,大抵是想替亲弟弟挽尊。至于程似锦,大概是好胜心非常强。

    骑马场不小,全程跑下来约莫半刻钟的时间,殷红豆瞧着形势稳定,便朝凉棚那边扫了一眼,二房的太太们同自家小姑子坐在一起,大房的两位太太没有小姑子,一起站在郑小娘子身侧,明显是在照顾她。

    殷红豆顿觉欣慰,这个时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郑小娘子嫁到长兴侯府若能被公婆妯娌厚待,也算是不幸中的一种幸运吧。

    殷红豆继续看向骑马场,六人都已回程。傅三被甩开,只剩傅五和程似锦齐头并进,几乎不分前后!

    殷红豆心头一紧,还没看出来傅五脑子不行,四肢还挺发达,骑马术有些厉害。

    二人都发了猛力,程似锦稍稍超前一两步,傅五便立刻追上。

    终于到了最后关头,傅五整个身子前倾,几乎贴在马背上——到底是快了程似锦一步,最先冲过了终点线,拿到了第一局的第一名!

    一场赛完,几个爷都大汗淋漓,休息了一会子,又催着立刻要去射箭。

    时砚推着傅慎时过去,殷红豆快步跟上。

    七人射箭,一个人十支,按长幼排序,从傅慎明开始。

    因爷们箭射的都很好,开始几个确实相差不大,傅慎明中五,傅二中六,余下的人里,程似锦中了七支,傅五和傅六还没射。

    轮到傅五,他拿了箭,站在靶前并未立刻开弓,而是深呼一口气,热身酝酿。

    殷红豆也参与过比赛,实则越到后期,心理压力越大,尤其前面的人都表现的很不错的情况下。

    不过压力最大的应该还是傅慎时,他若赢了,也就是与傅五平局,若输了,很有可能颜面扫地。

    殷红豆站在傅慎时身边,两手攥拳,小脸紧绷,严肃地盯着傅五。

    傅慎时姿态慵懒地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低声问她:“那么紧张做什么?”

    殷红豆低头看他一眼,撇嘴道:“哦!奴婢这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咯!”

    傅慎时斜她一眼,道:“你再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我就把你留庄子上。”

    这话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不像玩笑话,殷红豆非常识时务地瞪眼鼓起嘴不言。

    傅五慎之又慎地射出了七支箭,皆中,已与前面射的最好的程似锦相同,待他拿起第八支箭,挑衅地朝傅慎时这边瞧了一眼。

    傅慎时却在低头看着手里的戒指,丝毫没把他放在眼里。

    傅五生了恼意,第八支箭射偏了,并未命中靶心。

    心态失衡,便难得再稳住,傅五后面又失了一箭,总共中了八支箭,他放下弓的时候,傅三走过去拍他的肩膀,道:“老五,你这超常发挥啊。”

    傅五今日胜负欲尤其强,确实是超出平常的水平,而且今日大房的两位爷都故意放了水。

    傅慎时并不惧,时砚推他到靶前,他气定神闲地拿起弓,搭上箭,歪着头敛眸,下巴一抬,一箭就射出去了,正中靶心。

    殷红豆低声赞叹:“六爷厉害!”

    明亮炙热的阳光下,傅慎时冷白的皮肤精致无暇,侧颜线条流畅清俊,他长臂展开,双肩匀实,整个人完美得似平滑细腻的宣纸里走出来的人物,他唇角微翘,接连八支箭,每一支都中,轻松随意,游刃有余,气度不凡。

    射箭和读书一样,也需要天赋,傅慎时显然是有天赋的人。

    殷红豆有些惋惜,若傅慎时是个正常人,该是个昂藏七尺文武双全的男子吧,按廖妈妈所言,他的性格也不会这般偏执残暴,这样的天资和家世,该是多耀眼的辰星。

    傅家的几位爷和凉棚底下的太太、小娘子们纷纷注视傅慎时,虽同在屋檐下,但他住的偏远,平日深居简出,与同辈人着实往来不多。这几年傅六没少做一些令人咋舌的事,长兴侯府的人都以为天之骄子已然成了志气颓丧的废物,今日倒是有些刮目相看。

    最后两支箭,傅慎时学傅五那般停顿下来,他冷眼睨着傅五,随即转头,轻轻松松又射中一箭。

    胜负已分。

    但傅慎时还有最后一支箭,他漫不经心地拉弓,忽将箭头朝地上射去,刻意丢了这一箭。

    结果恰好是比傅五高区区一箭。

    羞辱的意义太过明显。

    傅五好歹还要顾及兄友弟恭的名声,不过是暗地里针对傅慎时,可这位倒好,直接光明正大地甩他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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