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火贪一刀-《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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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震湘道:“本想伍捕头为人行侠仗义独自逃走之後必会回头搭救旧日弟兄谁知伍捕头到得京城後摇身一变成了大名鼎鼎的伍制使却不见他苦恼忧心当日为他出生入死的好朋友只记得自个儿过好日子干自己的肥差买楼进仆好不威风?霎时飞上枝头做凤凰了!”
伍定远听他如此说来只气得脸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
郝震湘续道:“原本四处可见的海捕公文莫名其妙地一全给衙门收拾了朝廷还加官晋爵好不快活。这中间若非有诈却怎会如此?江湖上都说你给奸党收买临到头来乖乖把东西交出好换个芝麻绿豆的小官同流合污卑鄙无耻直教江湖好汉齿冷!可怜少林寺灵音师徒、李铁衫庄主一家全给人做了富贵功名的垫脚石!”
伍定远一张脸变得惨白万万没料想到自己的名声已是恶劣至此他心如刀割废然坐倒。
郝震湘冷冷地望著他道:“你说的没错我是朝廷奸党的走狗是小人是畜生但伍捕头你呢?你便是这么理直气壮么?”
伍定远颓然道:“那日我命悬於人手幸好一名好汉相助辗转逃亡千钧一之际才被当朝大将军柳大人救起眼见御史王宁大人已被抄家除了托庇在柳大人之下天下已无人能救得我我这般做难道有错吗?”
郝震湘摇头道:“伍捕头传言如此你同我说这些缘由我也帮不上你。无论如何我话已带到言尽於此你好自为之。”
伍定远正待回答忽听管家叩门道:“老爷柳侯爷府上来人传话说有大事会商要你马上过去。”
郝震湘面无表情拱手道:“伍捕头公务繁忙我这就告辞。”说著转身出去伍定远看著他的背影心中一动忽道:“郝教头听我一言再走不迟!”
郝震湘停下脚来回头道:“伍捕头还有什么吩咐?”
伍定远道:“阁下是一条铁峥峥的好汉何必和江充、安道京这些人鬼混?待我替你引荐引荐日後投效柳侯爷如何?”
郝震湘身子微微一震跟著眼中闪过一丝感伤但这神色一隐而去。他摇了摇头道:“北京的官场就这么点大岂能容得下一个反覆小人?伍捕头的好意我心领了。”他走出大门忽道:“咱们来日再见只盼不必杀个你死我活。”
伍定远听他这么一说心中忽然想到两句话:“宁为太平狗勿为乱世人”活在此时此刻真叫人情何以堪?
伍定远心烦意乱却听一旁管家连连催促说侯爷府上催促甚急伍定远怕延误军机急忙赶赴将军府。
伍定远甫进柳宅大门一旁就有人急拉他衣袖伍定远定睛一看却是平日相熟的一名军官那人姓赵也是个制使平日常与伍定远一起喝酒算得上有些交情。
那赵制使悄声道:“伍兄啊!看来大事不好今儿个早朝时江充大人向皇上进了谗言连上几本奏章说咱们柳侯爷府里不乾净收留好些穷凶极恶的逃犯怕要意图不轨哪!”
伍定远忽有不妙之感郝震湘前脚刚走弹劾後脚便到他颤声道:“什么收留逃犯?此话怎说?”
那赵制使摇头道:“详情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江充指名道姓好像提到你老兄的大名说你在西凉残害良民无所不为弃官逃亡後竟然跑到京城来不知用了多少银两向柳侯爷捐了个制使又在京城大摇大摆无法无天起来。”
伍定远全身颤抖也不知是气是怕咬牙道:“岂有此理?我一路千辛万苦便是为了一桩沈冤血案这江充实在恶毒到这刻也不放过我!”
赵制使叹道:“也是你老兄倒楣不知道你和江充之间有何过节反正这江大人的奏章上说得是阴刻无比只把皇上气得七窍生烟现下派了个御史来府里探查你可要小心应对。”
伍定远一听全身毛孔都竖了起来心中只是叫苦连天寻思道:“那日杨大人救起我时便说柳侯爷拼著头上顶戴不要也决意保我一命要我先在京师安定下来。果然这些日子也没人敢来扰我本想柳侯爷势力雄大昆仑山也好东厂也好没人再敢来害我谁知先是郝震湘找上门来现下又生出这种事端……我命运怎地如此坎坷……”
倘若自己真给江充派人杀死那也就罢了眼前若给御史大人提审定罪不免污臭名声死後怕还要被人冷言冷语。想起自己江湖名声已然难听更感痛楚忧惧。
正想间一人长身玉立缓缓向他走来正是杨肃观。
伍定远慌忙间急急奔上叫道:「杨大人江充谗言上奏你可要救我一救!”这次江充上奏陷害御史大人专程为此到府查案只要一个应对不慎不只这个制使官职不保恐怕还要牵连入狱流放边疆伍定远心念於此更感惶急只拉住杨肃观的手不住拜托。
杨肃观眉头紧锁用力握住伍定远的手低声道:“伍大人不必惊慌反倒叫人小看我们。你只要行得正做得端就不必怕那些奸佞小人的胡言乱语。”
伍定远听他这番话多少定下忙道:“大人说得是我伍定远向来正直本不怕他们诬陷皇上英明定会还我清白。”
两人说话之间已然走进大厅只见一名老者坐在上看来便是御史大人了柳昂天则坐在下相陪伍定远心下忐忑不知吉凶如何。
杨肃观进得厅里便即下拜口中言道:“下官兵部职方司郎中杨肃观拜见何大人。”伍定远连忙随著跪倒伏身低头不敢言动。
那御史何大人道:“杨贤侄辛苦了快快请起。这一旁跪的便是那伍定远么?”伍定远伏倒在地颤声道:“贱名有辱大人清听下官正是伍定远。”
何大人道:“好啦!抬起头来说话。”伍定远连忙抬起头来只见那
何大人年纪也不甚老约莫五十来岁一双眸子紧盯著自己像是要掘出什么私密来伍定远只给他看得全身难受忙将目光转向地下。
何大人道:“伍定远你在西凉为官时可曾杀害燕陵镖局满门老小贪污窃盗官银十万两?快快从实招来!”
伍定远大惊连呼冤枉正待解释却听杨肃观道:“启禀何大人这伍定远乃是为人构陷其中另有隐情大人若要细查案情不妨上西凉走一遭调阅公文详查届时是非曲直必有公断。”
伍定远听了杨肃观为自己的辩驳心中只是起伏不定就怕何大人不信。正担忧间却见杨肃观向他眨了眨眼似乎要他放下心来。伍定远心道:“看杨郎中这个样子好像胸有成竹难道他有法子对付这个何大人么?”
那何大人听了杨肃观的说话只咳了一声斜目看向伍定远一时难见喜怒。
伍定远见他神情如此心中仍感不安忽听柳昂天道:“我说何大人哪!我手下这伍制使可是老实不过若有谁说他杀害良民偷盗府库钱财这老夫决计不信。”
伍定远听柳昂天也为自己说话略感安心自拊道:“柳侯爷如此份量连他也出面担保说不定我这次能够逢凶化吉。”
何大人哦了一声走下台阶细细打量伍定远伍定远给他看得全身难过之极两人眼光相对伍定远跪在地下除了乾笑几声实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良久何大人忽地出一阵笑声跟著转身走回座上。伍定远不知性命如何耳听他笑不知吉凶如何只是担忧不已。
却听何大人笑道:“好啊!既然柳侯爷都出面求情了还有什么假的?我看这个伍定远面相正直浑不似穷凶极恶之辈江大人这次举事端恐怕有些言过其实了。”
伍定远听他这么一说心下大喜忙叩连连。何大人端起茶碗笑道:“好啦!看你怕得快起来说话吧!”伍定远却只拜伏在地不敢稍动。
柳昂天走下厅中亲自将伍定远扶起道:“伍贤侄你不必惊慌老夫知道你是忠肝义胆之人定会维护你到底朝廷奸党虽多却没人能动你分毫。”
何大人点了点头道:“侯爷说得是。想侯爷与我是什么交情他江大人又不是不知皇上会把这个案子交给我用意就是八字所谓『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说来江大人也该识趣别要惹是生非啦!”
伍定远啊地一声这才知道柳昂天早有安排当下又是跪倒在地哽咽道:“多谢两位大人爱护小人肝脑涂地也不足以报答深恩於万一。”
柳昂天捻须微笑道:“我看你也受惊啦!你先下去坐坐晚间一块儿留下用膳我有几件事要交代你。”伍定远急忙叩跟著匆匆走出。
伍定远出得大厅冷汗已湿了一身。他给家丁带著行入偏厅用茶他脑中纷乱虽说逃过眼前危厄但心中就是定不下来想起郝震湘日间找他之事更添烦忧。
正想间只见一人身著军官服色正向自己走来伍定远心乱如麻无心理会谁知那人却停下脚步直挺挺的站在他面前。
伍定远抬头看去见那人高鼻阔口腰悬弯刀却不相识伍定远站起身来拱手道:“在下伍定远敢问阁下可有吩咐?”
那人不答只把一双眼瞅著伍定远伍定远心下疑惑不知高低忽见杨肃观走来向那人道:“秦将军来得早了柳侯爷这当口还忙著你且先歇会儿。”
那大汉也不回话只上下打量伍定远伍定远不知这人来历虽给他瞧得浑身难受却也不便作只不住的向杨肃观使眼色。
杨肃观意会忙道:“伍兄让我为你引见一位英雄人物。”说著向那大汉一指:“这位便是左从义总兵麾下头牌猛将秦仲海秦将军便是。”
伍定远虽到京中不久但也听过秦仲海的名头忙拱手道:“伍定远见过秦将军!”秦仲海回了半礼道:“不敢。”
三人坐了下来秦仲海道:“伍制使我想向你借样东西。”
伍定远一愣随即笑道:“将军有何吩咐下官无有不从就怕下官贫寒简陋没的让大人笑话。”
秦仲海道:“伍制使切莫疑心我并非要向你讨钱也不是要寻你晦气我今日是想向你借个人一用。”
伍定远心中一奇道:“我营中将士自有数百人秦将军若想调遣自当遵命只不知将军要借何人?”秦仲海说道:“我要借的人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文武全才不知制使肯借否?”
伍定远不知秦仲海用意只陪笑道:“秦将军说笑了我军中岂有这等人物?”秦仲海哈哈大笑道:“兄弟这就是你的不是了!想你身边有这等人才你却是不知这岂不作践好汉、让人齿冷吗?”
伍定远听他说得严厉不知如何是好久久不敢回话。
杨肃观道:“伍制使初来京城诸事繁忙若有什么疏失也非他刻意所为秦将军切莫因此见责。”
秦仲海道:“两位大人秦某不是来寻你们的晦气说正格的我只是看不过英雄落魄有志难伸的模样这才多说了几句。”
伍定远忙答道:“蒙秦将军不吝教诲伍定远定会深加反省只不知大人究竟要借的是何人还请示下。”他不愿多做争辩沾惹纷争便赶紧蒙混认过。
秦仲海道:“伍大人身边有一人姓卢名云不知大人是否相熟?”伍定远一愣随即叹道:“卢兄弟这几日不告而别至今音讯全无。”
秦仲海冷冷地道:“这倒不劳伍大人烦心。”说著往门外叫道:“卢兄弟快进来!大夥儿叙叙旧吧!”
伍定远一征只见一人缓步走进正是卢云。伍定远张大了嘴健步向前一把抱住卢云大声道:“兄弟!你怎地不告而别?可急坏了哥哥啊!”
卢云适才在外不知他们对谈内容此时歉然一笑说道:“小子前些日子酗酒慢事给伍兄添了许多麻烦心想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便自个儿走了还请伍兄海涵恕我卤莽之罪。”
伍定远低头叹道:“都是我耽误了兄弟的前程没能叫你飞黄腾达全是做哥哥的错……”歉疚之情形於言表。
卢云忙道:“伍兄千万别自责是小弟自己不长进这些日子若无你照顾提携我却又能上哪去?”
秦仲海本来对伍定远极是不满这时见他真情流露倒也不是作假气也消了许多打岔道:“好啦!日後卢公子为朝廷运筹帷幄必有出人头地的一日伍兄也不必难受啦!”伍定远奇道:“运筹帷幄?这又从何说起?”
众人正待要说却听一名家丁道:“老爷有请诸位官人内厅用饭。”
秦仲海哈哈一笑道:“咱们这些话再说不迟吃饭要紧!”说著携了卢云的手迳自拉他进厅。
一旁家丁急急拦住卢云问道:“这位公子是……”
秦仲海知道卢云与柳府的人有些疙瘩怕卢云脾气一来竟又大摇大摆的走了忙将那家丁一推不待卢云说话两人并肩走了进去。那家丁知道秦仲海官拜游击将军向来是柳昂天手下的大将哪敢伸手拦阻眼睁睁的看他们走进内厅。
柳昂天排了一桌家宴宴请御史何大人邀了门下众将亲信相陪秦仲海等人走进时只见何大人与柳昂天已然坐定正自说话。
那何大人双眼一转上下打量了秦仲海等人转头向柳昂天笑道:“柳大人我看你门下真是人才济济啊!尽是文臣武将英雄豪杰你老真是眼光过人哪!”
柳昂天大笑忽然见到卢云站在桌旁不禁一愣心下不悦暗道:“这伍定远也真是的怎么又把这人带来?”但他不愿在何大人面前责骂部属当下不动声色要下人给他们排上位子。
卢云本来就不愿再来柳府但秦仲海力邀之下只有随他一来谁知不只进到柳府尚要与柳昂天同桌共饮他心中不宁待见柳昂天面色平和似乎浑不在意这才心下稍定便也坐了下来。
那何大人向伍定远一笑举杯道:“伍制使适才外头说话得罪全是为了公务交代你可别见怪啊!”
伍定远赶忙道:“大人明见万里替小人洗刷冤情下官感恩戴德尚且不及怎会怨怪大人?”柳昂天笑道:“定远这杯该喝这可是压惊酒何大人喝的这杯就冤枉了替人出头还倒罚一杯。”
何大人笑道:“柳侯爷说的是什么话在座英才济济都是朝廷的未来中坚我岂能不多敬两杯?”众人大笑声中一齐举杯喝乾。
何大人见秦仲海身著军装心念一动问道:“这位将军可是姓秦?”秦仲海点头道:“正是末将姓秦双名仲海。”何大人喜道:“都说『柳门二将文杨武秦』这杨贤侄我是熟识的他父亲杨大人与我更是世交只是老夫一直无缘识得咱们这个秦将军来来今日有缘我们喝上一杯。”
秦仲海见无人理会卢云怕冷落了他当下微微一笑说道:“大人不忙喝酒待我为你引荐一人如何?”说著拍拍卢云的肩膀道:“我这位卢云兄弟乃是当朝兵法名家大人不可不识。”
何大人见卢云丰神如玉早留上了神本以为这年轻公子是柳昂天的子侄辈待秦仲海如此介绍更是欣喜向柳昂天道:“好你一个柳侯爷啊!手下奇人异士、文臣猛将我看你这大都督坐的可稳啦!”
柳昂天原本不喜卢云待听得秦仲海这般介绍那何大人又很是钦羡怒气也渐消了连连笑道:“好说好说!”
众人饮得酣畅何大人忽道:“老夫看西疆贼势日大这帖木儿汗国拓地千里并国数十已有昔年铁木真的气势莫要进犯中原再成大祸啊!”
柳昂天明白何大人要说到了正题便点头附和道:“是啊!近来北境征战不休我朝与瓦剌称得上势均力敌要是西境也有乱事中国腹背受敌大军调度困难倒真是朝廷的心腹大患!”
何大人望著席上多位青年道:“昔年西夏侵犯中土大宋靠著韩琦、范仲淹两人镇守有道是『西贼闻之心胆寒』物换星移几百年过去了今日本朝有你们这许多英雄少年咱们还怕什么?”说著拿出一道公文道:“实不相瞒当今圣上有命我不数月间就要出使帖木儿汗国。”
众人啊地一声甚感意外。
何大人面色凝重说道:“此次皇上希望老夫能赶在瓦剌之前与西疆连络交往以免蛮夷包围中国老夫今日来此除为定远贤侄之事外便是想请各位相助此事。”
柳昂天点头道:“大人的事便是我柳昂天的事有什么吩咐只管交代下来便是。”
何大人见柳昂天一口承诺立时安心许多。杨肃观问道:“朝廷交代大人出使汗国可曾拟定什么良策足使两国交好?”
那何大人面上露出无奈的神色说道:“说来惭愧此次我们是去和番。”
众人听得和番两字忍不住一齐站起。这和番自古便是天朝之辱将王家之女送至蛮夷行婚姻之约以期两国修好皇女公主若能生子嗣位日後蛮夷可汗念在身上的华夏血统也当尊重中原消弭边疆祸患。
柳昂天不愿手下大将出轻侮之言连忙道:“既然大人下月便要出使西疆我看事不宜迟明日早朝我便上个奏章建请皇上派兵保驾到时大人若是不弃我自会加派几个干练手下随您一同出关。”
何大人点头道:“我先前担心道路不宁蛮夷凶狠残暴但现下得了侯爷的亲口金诺那就万无一失了!”
柳昂天问道:“此次和番却是哪位公主出嫁?”何大人轻咳一声说道:“这次的重责大任全落在咱们银川公主身上。”
柳昂天啊地一声叹道:“可惜了银川公主高贵秀美乃是皇家典范想不到却要流落他乡。”
何大人道:“满朝之中自来只有银川公主最识大体若不是她却又有谁担得起这个大任?”
众人叹息不已饮至深夜方才散去。h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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