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2-《别为他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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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2
江攸宁睡前都要喝一杯牛奶, 这是她的习惯。
而曾雪仪是个从来不喝牛奶的人,她嫌腥。
眼前这一幕发生了什么, 显而易见。
但沈岁和仍旧不大敢相信。
他站在那儿, 错愕地看向曾雪仪。
下一秒,曾雪仪就端起杯子,把牛奶径直往自己嘴巴里灌。
沈岁和疾步向前, 一把就打掉了她手里的杯子。
玻璃和地面撞击, 发出啪的响声。
纯白色的牛奶液体在地面上四处流散,流过曾雪仪跟沈岁和的脚边。
玻璃碎渣被牛奶浸泡, 在灯光的折射下闪着可怕的光。
“你在做什么?”
沈岁和很艰难地才问出这句话。
曾雪仪舔了舔嘴角的牛奶, 冲着他笑, “我养了这么多年的你, 怎么就被她抢走了呢?”
“我想过了。”
曾雪仪的头发散乱着, 她笑, 但笑得沈岁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说话的声音也不高,但沈岁和听得清清楚楚。
“我不死,也不杀你。”
曾雪仪说:“那个跛子, 去死吧。”
厨房里寂静得可怕。
沈岁和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
这样的曾雪仪无疑是陌生的。
甚至陌生到狰狞。
明明脸还是从前的脸, 但那个眼神像是淬了毒。
在寂静中, 沈岁和听到了他们房门打开的声音, 他直接把厨房门关住, 从里面落了锁,他靠在厨房门上, 心跳好似要停止。
“沈岁和。”
江攸宁温声喊他, “我的牛奶呢?”
沈岁和深呼吸了一口气, 说话时声音都在颤抖,“我不小心给打了。
厨房里都是玻璃渣, 我收拾一下。”
“哦。”
江攸宁轻轻扣了下门,“你收拾的时候小心一点。”
她说话的声音很低,生怕吵醒了曾雪仪。
“知道了。”
沈岁和也压着自己的声音,“你回去看电影吧,我一会儿给你重新热一杯牛奶。”
“啊?
好的。”
江攸宁顿了几秒,没走,她又轻轻扣了下门,“我有点怕。”
“怎么了?”
沈岁和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
江攸宁低声说:“刚刚电影里面连着杀了好几个人,看着吓人。”
“那就关掉吧。”
沈岁和说:“我很快就回去。”
“好。”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江攸宁放轻了脚步回了房间。
沈岁和倚在门上,出了一身冷汗。
他闭了闭眼,沉默不语。
江攸宁还不知道,她生活的环境比电影里还可怕。
电影里的连环杀人案,她只是看客,是局外人。
可在这里,在这栋不大的房子里,有人真的想要她死。
脑子里好像走马灯似的放着曾雪仪近年来说过的话、做过的事,这才发现,每一件都记忆犹新。
好几个保姆都跟沈岁和说过,她生杀过猫、也虐过狗。
她的眉眼在岁月变迁中,愈发凌厉。
心肠也愈发歹毒,江攸宁的命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你……”沈岁和像是被卸掉了浑身的气力,“到底想做什么?”
曾雪仪笑了,一口大白牙露出来,“不干什么啊。”
她语气轻松,“我可以死,也可以给她抵命。”
尔后话锋一转,说话也变得阴森森的,“但——我想让你好好活着。”
“活得体面,比所有人都好。”
沈岁和眼皮微掀,他腿都有些站不稳,只能倚靠着门的力量站好。
“人到中年先丧妻。”
沈岁和说:“之后还要当妈的代理律师,而原告是死去的妻子,被告是精神病的妈。”
他唇角微勾,眼里闪着莹莹的光,“这就是过得比所有人都好?”
“确实是好,好到让人可怕。
妈,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看我过得好一点,有那么难吗?”
“你是不是……”沈岁和顿了下,“是不是非要逼得我和你一样,你才甘心?”
曾雪仪的笑僵在脸上,她瞪大了眼睛,“你怎么会过得好呢?”
“有江攸宁那样的老婆,你怎么会过得好呢?”
“我想接受她,我尝试了。
可是我一闭上眼睛就是你们两个人拿着糖葫芦进来的画面,是你晚上帮她热牛奶的场景,是你帮她拿泡脚桶的样子。”
“沈岁和,我的儿子,我费尽心力培养了这么多年的儿子,在她面前像个奴隶!她凭什么?
她去死吧。
但是,我怎么会让你帮我打官司呢?”
曾雪仪的笑重新挂回到脸上,她尽量让自己笑得温和,“你是我的儿子,是我的骄傲,所以,我要让江攸宁死得不知不觉,我也会死得不知不觉。”
“像当年打开煤气阀门将我们都关在家里那样吗?”
沈岁和嗤道:“这就是你的爱吗?
就是你的好吗?”
“我永远都不会让自己成为你的负担。”
曾雪仪说。
沈岁和深呼吸了一口气,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良久之后,沈岁和对曾雪仪说:“我带你去看病吧。”
“我没病。”
曾雪仪背过身子,她忽然脱掉了鞋,脚直接往玻璃渣上踩,“你要是送我去看病,那我就让你每天都看见血。”
“我不死,也不杀你。”
说着,她的脚就踩在了玻璃渣上。
沈岁和瞳孔微缩,长臂一伸,奋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地。
曾雪仪一个趔趄往后摔去,她胳膊下意识后撑着,沾了一身的牛奶。
脚上也刺进了玻璃渣,雪白的牛奶混着泊泊的鲜血,染成了令人刺痛的颜色。
沈岁和站在原地,他压着声音,声嘶力竭质问她,“你到底,想干嘛?
!”
“离婚。”
曾雪仪平静地说:“她会毁了你的。”
“毁了我的,是你啊。”
沈岁和的泪猝不及防落在地上,眼睛猩红,“是你!是你啊!”
许是一直压抑自己,他说话的声音哑得不像话。
舌尖儿已经被他咬破,嘴里泛着血腥味。
他感受不到任何身体上的痛,只觉得现在脊背生寒。
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从没想过,最亲近的人会变成这幅模样。
而他,没有任何处理办法。
“我送你去医院吧。”
沈岁和说:“我们去看看吧。”
他真的不想再被折磨了。
这样的惊吓,一次都不想有。
根本无法想象,如果这杯牛奶被江攸宁喝完,会是什么后果。
江攸宁离奇死亡。
他跟曾雪仪都是嫌疑人。
他该怎么办?
站上法庭的那一刻,他该怎么说?
他又该如何面对江攸宁的父母亲人?
他以为曾雪仪只是病了,只是控制欲强。
可没想到,她是真的疯了。
在他的事情上,她没有任何理智可言。
曾雪仪坐在地上,仍旧在笑,“沈岁和。”
“你如果送我去医院,那我就每天自杀一次。”
“我也不想这么做,是你逼我的。”
“你听我的话,做妈妈的骄傲行吗?
不要跟那种人有牵扯,妈妈不会为难你的。”
“看你难受,妈妈也心疼啊,可是能怎么办?
妈妈真的无法忍受你跟那样的人在一起。”
“我每次想起她跛着脚走路被别人嘲笑,想起她唯唯诺诺,连话都不敢说的样子,我就觉得恶心,想吐,还想……”她顿了下,一口大白牙露出来,笑得阴森森,“杀了她。”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她的语速放缓,又刻意压低了几分,听着让人毛骨悚然。
沈岁和忽然想到了小时候在路边看到的丑洋娃娃。
被扔弃在街上,没有人要,身上还被小朋友画上了各种红笔印,它的嘴角永远只有一个弧度,眼睛永远只有一种方向,当她平躺在那里的时候,无比瘆人。
如今的曾雪仪,像极了那个丑洋娃娃。
瘆人。
可怕。
沈岁和坐在地上,他用手一片片把玻璃碎渣捡起来。
“我离。”
他顿了一下,才哽着声音说:“你别为难江攸宁了。”
曾雪仪站起来,她拨了下自己的头发,“我可从来没为难过她,是她不自量力。”
沈岁和没有说话,他只是低下头捡玻璃碎片,碎片划破了他的手指,他也没有知觉。
曾雪仪走到门口,沈岁和忽然喊她,“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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