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裙下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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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甚在意,“巧合而已,谢什么。”
“我看到了。”
“嗯?”
“你和林城在酒馆里聊天的时候,我就在旁边雪道。”
话音刚落,贺从泽微顿,眸色深了几分,缄默不言。
侧目看向江凛,她已在旁安稳休整,呼吸平稳,毫无异色。
...
贺从泽暗自苦笑,叹了口气——完了,最后这点儿欲擒故纵的把戏也被识破,以后还真是抬不起头来了。
贺从泽的名声虽风流在外,但爱慕之情于他却未曾有过,如今挨到了像是把柄,他不知如何去安放这柔软心思,只想暂且隐藏。
可方才天灾降临,他一往无前地冲下雪道寻她,待回过神来才恍然醒悟——
他对她的感情,竟如此之深。
贺从泽收好思绪,决定将重点放在当务之急上,他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想看看有没有安全点的缓坡,然而目标物没找到,倒是在脚下方不远处看到了个背包。
那背包里面似乎有不少东西,鼓鼓囊囊的,拉链被撞开,半个冰斧袒露出来,他眸底微亮。
贺从泽见江凛这会在闭目养神,林天航也迷迷糊糊的,他便迅速侧开身子,单手把住石块,沿坡滑了下去。
事实上,他动作轻快迅猛,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不知怎的,江凛像是有意识般瞬间惊醒,她毫无目的地伸手一抓,指尖却只触碰到了冰冷的雪。
脑中有什么崩断,“铛”一声响,尽数空白。
江凛狠狠顿住,侧首望见身旁空荡无人,她心里也跟着空荡起来,被凛风刮满。
她自小便是形单影只,因此她早就习惯独自承受,拒绝依赖。
此时漫天雪白,刺骨冰冷,这般绝望无助之下,贺从泽于她更像是抹曙光,她潜意识想去紧握。先前感到的平静,此时才惊觉原来是安心。
可现在他突然没了踪影,江凛心底不由滋生几分慌乱和孤独,这两种陌生的情感交合混杂,她竟开始茫然。
仿佛是听到了她趋于混乱的心跳,下方登时传来那熟悉的嗓音,似笑非笑:“没看到我,伤心了?”
声音虽近,却明显有距离感。
江凛当即向下看,便望见贺从泽在几步远的地方随性挥挥手,他示意他肩头的背包,道:“我发现了个好东西。”
随后,他从包中抽出那冰斧,确认没有任何破损后,他便凿入雪地中,小心谨慎地向上攀去,不一会儿就回到了原位。
身体素质过硬。
江凛这么想着,对贺从泽稍有改观。
原本一直以为他是个心眼多到数不清的矜贵二世祖,但现在看来,好像是她太低看他。
但是……
“你太冒险了。”江凛拧眉,“从这摔下去,生还几率基本为零。”
“在人间的最后一眼能留给你,死也不算什么。”
说着,贺从泽勾了勾唇,虽没个正经,却明显有些疲惫:“而且……你不用担心,我在部队待过两年,这种苦不算什么。”
江凛无话可说,只得无声叹息,去翻看背包。背包里有巧克力和矿泉水,三人简单解决了温饱问题,林天航大概是真的累了,陷入了浅眠。
而江凛在石块上站着,她本想同贺从泽换位,但他各种推拒,最终她无可奈何,原地阖眼休息。
凛冽的风吹刮过脸颊,刀割般,但肢体已接近麻木,只能觉出稍许痛麻。
江凛始终不敢放空意识,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万物寂静许久,朦胧间她听到有雪块跌落的声响,登时便睁开了眼!
动静不小,林天航也被惊醒,睁开了睡眼,满面茫然。
贺从泽终归也是人,这会忍不住小憩了一下,没能立刻做出反应。眼看着那雪块就要砸到他,江凛眼疾手快将人扯开,随即手边炸开无数银白飞屑,冲击力惊人。
若是落在人身上呢?
江凛不敢多想,本就不稳的情绪终于有了波动,她攥紧贺从泽的衣袖,低骂:“holyshit……”
这粗口声音虽不大,其余二...人却是听得清晰,察觉到林天航疑惑的目光,贺从泽从容对他道:“这是脏话,小孩子不可以学。”
林天航对“脏话”这个词语的定义尚且不明,他眨眨眼,好奇问:“那姐姐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呀?”
贺从泽想了想,将字面意思解释给他听:“神圣的狗粪。”
江凛:“……”
感情别人都是人造革,就他是真的皮。
贺公子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前一秒差点儿丢了命,而江凛实在忍不住了,这样下去贺从泽迟早得被冲走,她推了推他,语气强硬:“贺从泽,你跟我换位。”
贺从泽理都不理,抱臂装聋,闭目养神。
江凛对他这行径早有预料,于是刚才那句话也根本就是意思意思,她探过身子,雷厉风行地就要去拉他。
贺从泽啧了声,蓦地伸手攥住她手腕,声音沉而稳:“江凛,你不知道你对我的重要性,就别擅自阻止。”
“我要保证你的安全。哪怕你骂我怨我,但凡我要做,就绝不会退让服软,更不会因为你生气,我就哄你。”
兴许是因为他从未如此正经过,这话拆成单字落在江凛耳畔,她心底竟略有动容。
那种微妙的感觉无法言说,但被人保护,她还是第一次。
见江凛安静了,贺从泽将她轻轻推开,纹丝不动,而江凛的位置本就危险,她不敢妄动,生怕最后的落脚点也失去,只得暂时放弃坚持。
林天航窝在旁边断断续续的睡着,江凛与贺从泽皆是无言,寂静良久。
贺从泽余光瞥了眼江凛,见她似是睡着,他便不着痕迹地动了动身子——肩头瞬时传来撕心剧痛,温热的血争先涌出伤口,浸湿了衣衫布料。
他暗自咬牙,将闷哼咽下,硬是一声没吭。
刚才他滑下坡去捡背包,不小心被碎石划破了左肩,回来后便一直有意侧身隐藏,却不想此时扯开了伤口。
浅淡的血腥味攀着风缭绕开来,江凛是为医者,对这味道极为敏感,她身子微顿,马上便明白过来什么,却并未动弹,继续装睡。
雪崩还未彻底过去,白雾不时散落下来,有阵较大,江凛不待贺从泽躲避,便倾身迎上去,白雪落了满背。
贺从泽身子微僵。
她却仿佛没事人般的拍了拍肩头雪屑,继而替林天航扫去发间冰晶,二人无言。
半晌,江凛休息得差不多,体力已经恢复大半,她看了眼身侧的贺从泽,这时才发现他只穿了件薄款棉服,内搭也不过只是高领毛衣。
她无声拢眉,想起雪崩时,贺从泽原本可以和林城直接离开,而他衣物单薄,却直接冲下来寻她,定是十分危险。
江凛大早起来滑雪,为了御寒,外面长款羽绒服下,还穿了件稍薄的,这双重保障给她带来不少温暖。
可此时情况特殊,她迅速将外面那件羽绒服脱下,不容拒绝地披在贺从泽身上。
贺从泽本在休憩,突然被温暖的事物覆盖,他愣了愣,当即睁开眼查看,不免有些好笑:“江凛,你还把不把我当男人了?”
江凛难得动了怒:“闭嘴,搞什么大男子主义。”
贺从泽闻此陷入了沉默,羽绒服盖在身上,还有她的余温和馨香,的确有点作用。
林天航似乎是睡醒了,听到二人对话,他“唔”了声,问:“什么是‘大男子主义’呀?”
江凛坦然解释道:“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看不清自己的真实处境,明明都快没了半条命,还在逞能拒绝别人伸出援手。”
“那不就是哥哥吗?”
“对,所以不要学他,男人就该拿得起放得下。”
贺从泽:“……”
感情江凛是...顺带着给林天航上了节人生哲理课。
“但幸好我知错就改,及时接受帮助。”贺从泽不急不慢地开口,缓声道:“所以林天航,跟亲近的人示弱,并不是件丢脸的事。”
说着,他似笑非笑地看向江凛,眼波如水,暧昧且意蕴深长,衬得本就精致的五官愈发好看。
江凛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关注点落在那句“亲近的人”,随后她俯首,对林天航道:“他说的没错,可你一定要明白,做人脸皮不能太厚。”
“总比冥顽不化的好。”贺从泽轻笑,神态慵懒,“及时行乐,做人也不能太压制自己。”
她淡声:“适度享乐,并不等同于纵欲无耻。”
他从容:“无耻是成功者的通行证,林天航,记住这句话。”
林天航:“……”
林天航只觉得自己的三观被不断冲击,已经不知道该听谁的了。
最终二人歇战,此地不宜久留,江凛让林天航抓紧她,随后便同贺从泽小心翼翼地挪动位置,尽量去寻一块平旷地面。
林天航扁着嘴,轻声问:“姐姐,救援队会找到我们吗?”
江凛示意一下旁边的贺从泽,回答他:“看到这个人没有,这是块行走的金砖,只要他在,我们就能获救。”
林天航恍然大悟,充满希翼的眼神落在贺从泽身上。
贺从泽在心底翻了个白眼,暗劝自己务必和气,面对江凛最好的应对方式就是以吻封缄,可惜有未成年在场,不好发挥。
天色渐晚,江凛面色有些凝重,她看了看茫茫天际,望不到尽头,满界苍白无比刺目。
她觉得视线好似模糊了不少,眼睑开始隐隐作痛,她伸手触了触,好像是轻微肿起。
种种迹象完美印证了江凛心底猜想,最怕的事还是来了——
她开始雪盲了。
江凛无声抿唇,心想如果他们再找不到休息的地方,麻烦将会被无限放大。
若做最坏的打算,三人今晚要露宿雪地,深夜风寒且伴着飘雪,稍不注意便会被埋,他们又没有帐篷,漫漫长夜如何度过?
但所幸,三人走到平地后继续前行了一段距离,最终寻得一处较为宽敞的洞窟。
洞窟背风,里面虽称不上温暖,但比外界简直好得不止几个档次,林天航进去后便发出满足的喟叹,躺倒在地。
洞窟内没有成堆的积雪,只在地上薄薄覆了浅层,凉气不至透骨,休整一晚大抵是可以的。
时间悄然推移,星辰挂满天空,约利山的夜晚无声降临,四周静谧得好似只能听见呼啸而过的风。
江凛靠在洞口观赏星空,林天航轻手轻脚地跟过来,坐到她身边。
以防万一似的,他回头看了眼贺从泽,确认对方正在睡觉,他才敢凑过去对江凛道:“姐姐,其实我知道那个哥哥。”
他声音放得低,却十分清晰。
“是吗。”江凛并不太意外,问他:“在电视上见过?”
“见过真人哦。”林天航摇摇头,“我听别的叔叔和我爸爸谈起过,说这个哥哥曾经把堂兄当做垫脚石,去收购对头公司。”
二人并没有发现,后面的贺从泽无声睁眼,眸光清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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