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金玉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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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敲了好一会门,值夜的伙计打着哈欠出来给他开门,瞧见他的脸色就哎了一声,「宣先生,这天气日温夜冷呢,怎么穿了薄袍子,我看您脸色不好。」

    宣怀风恍如没听见,回到自己的小房间,连衣服也没心思换,脱了鞋躺在床上,瞪着两只乌黑的眼睛发呆。

    这一夜也不知怎么闭上眼的,第二天宣怀风在床上就觉得浑身难受。

    但现在学校正在猛吹裁员风,他不敢请假,逞强从床上起来,头重脚轻,连站都站不稳,扶着床边就一阵目眩。

    「小心!」忽然有人喊了一声,进来扶住他,这才没摔到地上。

    那人把他扶到床边坐下,「宣先生,你病了?」

    宣怀风一看,原来是谢才复,是和他同一个学校教英文的。宣怀风虽然不喜欢热闹,但谢才复和他都是同仁会馆的住客,又是同事,平时关系自然比好些。

    宣怀风勉强笑了一下,「昨晚可能着凉了。」

    谢才复这时才看清他身上穿的衣裳,「哎唷,你怎么穿着长衫睡?昨晚喝酒了?我看也不像啊。瞧这长衫皱成一团了。」

    可惜地抚着宣怀风身上的长衫。

    宣怀风被他摸得满脸尴尬,硬撑着站起来说,「不碍事。再病也要上课,迟到了可不好。谢先生,你今天没课吗?」

    谢才复见他站起来,自己也不好意思坐着,站起来说,「今天有课,我只是想约了你一道到学校去。有点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宣怀风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又是借钱了,皱眉问,「嫂夫人身子又不好了吗?」

    谢才复把手抓了抓椅背,才叹气说,「昨天接到信,是我女儿写的,几个字歪歪扭扭。她妈妈看来是连写信的力气都没了,这病……这病……」

    宣怀风想起自己母亲也是早逝,感同身受,一阵难过,低头想了一会,说,「这样,我先换了衣裳,和你一道到学校去。路上我们再谈。」

    谢才复让到屋外,站着等宣怀风换过衬衣西裤出来,有些担心地问,「宣先生,实在身体支持不住,还是请假一天吧。」

    宣怀风摇了摇头。

    谢才复也知道他担心什么,沉重地叹了一口气,把他手里的备课本拿过来,帮他拿着,两个人一道出门。

    快到学校大门时,宣怀风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一个信封塞给谢才复,「这一点先寄给嫂夫人,要是中国医生不行,咬咬牙请个外国医生。就算出诊金贵点,要是能把人看好,也值得。」

    谢才复把那信封攥在手里,满脸羞愧,嗫嚅着说,「我知道你也困难。我这是旧账未了,又添新账,实在没办法……」

    宣怀风满脑子发晕,实在不想再听这些,把手一摆,「别说这些话了。」

    谢才复感激涕零,把信封收了起来。

    因为宣怀风生病,走得比平日慢,到达学校时,都快打课铃了,两人匆匆告别,各自去上自己的早班课。

    教育部发放的资金总没有准时到位的,教员薪金也时有时无,常打白条,但就这种情况,学校还三不五时裁剪教员。

    人裁得越多,分摊到每个教员身上的工作也越重。

    宣怀风本来教四个班数学的,现在增加到六个班,几乎天天要在教台上站大半天。

    平时也就罢了,身体不好时就不大妙了。

    第一堂课他还勉强撑住,上第二堂课时,宣怀风已觉得眼前视野摇晃,看什么都模模糊糊的。

    下面学生们也瞧出这年轻的教员不对劲,好几次宣怀风在教台上懵懵的,坐在头排位置的学生就小声提醒一声,「宣先生?宣先生?」

    宣怀风「嗯」一声,才像把野马一样跑远的神志拉回来继续讲课,但渐渐课本都拿不住了,要把手撑在教台上支持着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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