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 萧怀瑜行险一搏-《那年那蝉那把剑》

    江南水乡,多湖泊河流,不利于大队骑军的纵横驰骋,更利于依靠雄城设防,再加上将天下从中一分为二的天险大江,故而历史上不乏划江而治的例子,当年已显颓势日久的大楚,也正是因为此等原因,才能在后建的铁蹄之下苟延残喘,得以在其后十余年的时间中偏安一隅。

    江南的要害有两处,一处便是占据了大江海口位置的江都,再有一处便是湖州境内的两襄,两襄素有天下之腰膂的说法,占据襄阳,进可虎视江南,退可以此为屯兵所在,阻断江南和蜀州的联系,真正使江都成为一块孤地。

    按照萧瑾最早的谋划,便是在洞庭湖一战之后,顺势攻下两襄,只是萧瑾未曾想到,徐北游近乎凭借着一己之力,将他的大军脚步生生拖住,最终拖到了蜀州和江北的两路援军赶到两襄,如此一来,魏国大军想要速战速决的想法已经彻底破灭,甚至想要攻下两襄也成了奢望。

    当年后建铁骑之所以能攻下两襄,是因为当时的后建已经坐拥整个江北,再加上后建本土九州之地和东北三州之地,人力物力更甚于偏安一隅的大楚,可如今的魏国却是不能与当年的后建相比,按照萧瑾的设想,魏国应是与当年的后建一般,先是占据半壁江山,然后以这半壁江山为根基,再徐徐图之。当年的后建占据江北,现在的魏国欲要占据江南,都是此理,只是在江南未能攻下的前提下,地狭民少的魏国如何也比不得坐拥天下的大齐。

    如果魏国大军执意攻城,陷入到两方攻防的泥潭之中,就成了双方比拼家底的角力境地,从这一点上而言,魏国没有丝毫胜算,就算萧瑾侥幸攻下了两襄,面对已经解决了东北牧氏的大齐,各路大军必然会纷然踏至,到那时候,还能有几分胜算?

    萧瑾作为曾经在十年逐鹿中大放异彩的老辈统帅,又岂会不明白这样的道理,所以现在的他面临两个选择,要么趁着大齐的各路大军还未赶到江南时,率军退出江南,退回魏国,凭借东海天险,仍旧是割据一方,以图后来。

    第二个选择,便是彻底放手一搏。

    如果选择第一个,可以说成是留待青山有柴烧,可如果仅是如此,萧瑾又何必发动这场让无数生灵为之涂炭的不义之战?所以他选择第二个选择。

    其实早在东北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便已经做出了决定,在这段时间中,他看似按兵不动,实则是暗中联络道门,阴蓄实力,只待最后一搏。

    在萧瑾的强令之下,原本驻扎于江州一带的魏国大军逐渐放弃江州,进入湖州境内,与围困两襄的魏国主力回合,如此一来,魏王萧瑾便等同是自断退路,犹如当年霸王的背水一战。

    在承平二十四年的初冬之际,一支大军离开湖州两襄一带,一路西进。这是一支典型的魏国大军建制,分为“车”和“队”,车营及辎重营是“车”,马营和步营是“队”,无论将领还是士兵,皆是身披铁甲,而且不同于大齐的常规军制,在兵器配备上,以火器为主,尤其以鸟铳和火炮为重。其中辎重营近乎半数之人装备有火器,若是有人想要奇袭辎重营,哪怕是来去如风的轻骑军,面对结成车阵之后的辎重营,同样讨不得好去,除非是号称战力第一的重骑军,在悍不畏死的冲锋之下,方有可能破开堪称铁桶阵的车阵。

    可话又说回来,在江南水乡之地,重骑军根本无法施展开来,所以这种车阵在于江南水乡之地,被说成是无敌也不为过。

    这支大概万余人的大军,由萧瑾心腹上官郯亲自统领,乃是整支魏国大军的精锐核心,算是萧瑾的最后的压箱底本钱,哪怕是攻打两襄这种关键战事,萧瑾都未曾将其放到战场,而是让他们一直停留在江州境内,直到此时此刻,才被萧瑾调到湖州境内。

    既然是压箱底的本钱,除了说明萧瑾已经走到绝境之外,也说明萧瑾绝不会让这支精锐之师做无用之功,必然有大谋求。不过这也毫不奇怪,毕竟好钢用在刀刃上,萧瑾想要走出绝境,只能行险一搏。

    披坚执锐的上官郯骑在一匹出自草原的“天马”之上,前些时日还是志得意满的上官氏三家主此时眼神深沉,甚至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阴沉意味。

    上官氏五兄弟,撇开上官秋水这个女子不去说,老大上官锋、老二上官云、老三上官郯、老四上官乱,大哥上官锋死在了梅山明陵之中,四弟上官乱死在了徐北游的剑下,如今二哥上官云也未能幸免,又在从东北返回江南的途中,死于冰尘之手,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上官郯,不知何时何日也会如他的三个兄弟一般,说死便死了。

    这让上官郯不禁扪心自问,当初上官氏选择依附魏王萧瑾的决定,真的对吗?现在上官氏几乎要因萧瑾而亡,这又让上官郯如何不会感到悲愤?

    只是这条路没有回头二字,要么半途而死,要么一直走到尽头,上官郯早已是没有退路。

    就在此时,上官郯忽然勒马驻足,眯眼望向前方的一处山谷。

    紧随在他身侧的一名老者好奇问道:“将军,这条山谷已经被我们搜查过了,上方两侧并未发现伏兵,应该不会有问题,将军在担心什么?”

    这名在军中略显鹤立鸡群的文衫老者乃是鬼王宫中人,这次大批鬼王宫修士随军而行,在很大程度上便是充当斥候之责。

    上官郯略微犹豫了一下,皱眉道:“有些太过于平静了。”

    文衫老者微微一笑,道:“王上这次派兵入蜀本就是出人意料之外,禹匡等人又龟缩在两襄城中,消息闭塞,来不及反应也在情理之中。再者说了,就凭两襄城中的兵力,固守城池尚可,可想要跟我们出城野战,又哪里会是我们的对手。”

    上官郯叹了口气,仍是忧心忡忡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