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黄河在咆哮(No.186—No.191)-《最好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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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说‘也有仇’啊?”余淮这时候在一边插话,“你什么时候得罪赖老师了?”

    我简单地给他讲了一遍他那条差点儿害死我的短信。

    “虽然我觉得上课时手机振动被抓了的确不好,不过这明显是找你撒气吧?”余淮心不在焉地说。

    我想了想,赖春阳最后那句“一个两个谁都不听我的话”的确挺令人困惑的。

    “不管是什么原因,她上午刚骂过我,我下午绝对不会自己去送死的。你替我去吧,本来今天就是我替你去开会的,为你争取了宝贵的复习时间,去趟英语办公室是举腿之劳,去嘛去嘛去嘛!”

    “懒得动。我也不喜欢赖老师。”

    “我还替你去给盛淮南送笔记了呢,跑了好远!”

    “这件事你不是应该反过来谢谢我吗?”

    这倒也是。

    看我没反驳,余淮却瞬间黑脸了。

    “死三八。”他起身就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参悟了半天,这到底是答应了还是没答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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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第三节上课铃一打响,文潇潇就开始发两首歌的简谱和歌词。我托着下巴发呆,看到徐延亮把赖春阳的那台宝贝录音机拎上讲台,不由得笑起来,转身朝余淮再次道谢。

    余淮还在刷题,没有听到。

    拿起歌词的时候,我才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我跑调。

    我用余光瞟了瞟下笔如飞的余淮,心中突然打起鼓来。

    我不会唱歌。

    这一点没少给我妈丢脸。

    我妈刚进市分行的时候,我上小学二年级。那时候我们这里的饭店包房里面往往都装有一个电视屏幕和一台笨重的卡拉ok机,想点一首歌都要拿着厚重的歌本翻半天,根据字母顺序找到歌曲所对应的四位数字输入机器。吃完就唱,或者边吃边唱,是我市当时较为高端的休闲方式,并培养了我市第一批中老年麦霸。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能带孩子一起参加的聚会里,卡拉ok就变成了家长之间攀比厮杀的斗兽场。谁家的孩子会主持嘴巴甜堪称小明星,谁家的孩子嗓音嘹亮赛过《小小少年》,谁家的孩子有颜色会点歌哄得全场心花儿开……反正没我的事儿。我跑调,又怯场,烂泥粗不上墙。这种社交场合,优秀少男少女的“饲养者”们往往能成为焦点,而我就没给我妈长过一次脸。

    我妈心比天高,我命比纸薄。

    八岁的壁花小姐耿耿在一场又一场的华山论剑中学会了《南屏晚钟》《一场游戏一场梦》《喀秋莎》《迟来的爱》《牵挂你的人是我》等热门歌曲,在脑海中演唱时,她真的从没跑过调。

    很惭愧的是,心理阴暗的耿耿曾经在别的孩子载歌载舞时,偷偷把卡拉ok机上的两个数字键抠了下来,不声不响地废掉了歌单上百分之二十的歌。

    富豪海鲜大酒店的老板,你听我解释一下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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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首歌大家其实都会唱,乍一听这一片雄浑的大合唱好像没什么问题,练都不用练了嘛——当然我对音乐的感觉比较差,不跑调就已经足够让我热泪盈眶了。

    我一直唱得很小声。排练刚开始的时候,我被自己的不利局面惊吓到了,但是观察到四周包括余淮在内的同学都边看歌词边埋头继续做题,我心也定了定,拿出英语练习册,加入了一心二用的大部队。

    反正不能让余淮听见我唱歌。

    我用很小的声音跟着哼哼,忽然感到了身边余淮的目光。

    “怎么了?”我如临大敌。

    “……呃,你能把你的红色水笔借我吗?”

    “哦,”我缓了一口气,“拿去用。”

    余淮伸手从我的笔袋里取出笔,朝我歪着嘴笑了笑。

    《黄河大合唱》唱完之后,文潇潇表情有些勉强:“大家唱得很好,真的很好,只是,只是某些部分的节奏处理得有一点点问题。大家要注意,评委主要关注的也是这几个部分,该唱几拍就唱几拍,不要无休止地拖长音,比如第八小节,这里有个四分之一拍的休止符,一定要收住!”

    我们按照文潇潇的要求把这一小节又唱了好几遍,每一遍之前文潇潇都会不厌其烦地给大家示范那个“必须要收住”的停顿,但是连我都听得出来,同学们刹闸刹得不是很利索,上一小节到底还是被我们圆润地滑动到了下一小节。

    “不对不对……”文潇潇脸红了,不知道是急得还是气得,“不能这么唱,你们怎么不好好听我示范啊!”

    一直在门口站着的徐延亮忽然把黑板擦狠狠地拍在了讲台桌上,一声巨响惊起了大半个班级。

    “徐延亮,你有病啊!”

    在大家的声讨中,徐延亮一脸严肃地清了清嗓子,走下讲台巡视着我们说道:“你们这样对得起文潇潇付出的辛苦吗?都把练习册收起来!你们这样的话咱也别练了,全体举手表决,只要半数通过,我就去跟团委老师说,我们退赛!大不了五班不参加了嘛,让全年级都知道咱们比一班、二班还重视学习,但还是考不过人家啊!”

    这一番含义丰富的话显然很有用,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笔,表情复杂。

    徐延亮背着手走到教室后部的时候,我已经掏出相机,悄悄地把他难得的干部姿态拍了下来。

    徐延亮看到了,大手一伸堵住了我的镜头,比村支书面对暗访记者的态度还要冷酷。

    “别拍侧面,显肚子。”他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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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徐延亮的要求下,全体同学原地起立,从根源上杜绝了某些人埋头做练习册的可能。

    但是,这没有解决四分之一休止符刹不住闸的问题。

    “比上次好了点儿,但还是停顿得不明显,也不整齐。”文潇潇扶了扶眼镜,和徐延亮交换了一个无能为力的眼神。

    “一个个唱不就得了。”

    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余淮。居然是他,张口就建议单练。

    文潇潇眼睛一亮,连忙点头:“这个建议好!”

    有种被友军炮火轰到的痛心,瞬间淹没了我。

    文潇潇指了指我们组第一桌的同学说:“从你这儿开始吧,就唱这一小节,竖着往后排。”

    这意味着第七个就轮到我了。

    在文潇潇悉心指导第一排的同学练习节奏的时候,我迅速转头对余淮说:“你让一下,我要去上厕所。”

    余淮没有察觉到我的恐慌,他正要让出位置,我忽然听见前排文潇潇温柔的声音:“这样其他同学会很难集中注意力的,要不我还是打乱顺序随便点名吧……”

    “这样也好,那就……耿耿,你要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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