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珠(二)-《雄兔眼迷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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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云昇求着告退,言“陛下家事,臣子不敢妄议。只恐来人并非意在娘娘,好在有个活口,待审理之后自会水落实出。”

    魏塱小有吃惊,没想到居然有活口。刚底下来的人报时,他才听了几句就在想事情,大概是听漏了。

    雪色是霍云婉宫里的宫女,虽然最近留意了一下,俩人之间似乎没什么牵扯。但是,这宫里总有眼耳不能及的地方。那么巧,皇后送出来的人要出宫,那么巧,有人行刺,那么巧,皇后的哥哥刚好就在场。还喊的全天下都知道霍家的少爷救了个娘娘。这么多巧合都让霍家赶上了。怎么看,怎么都不像是真的。

    但有活口就是另外一种说法了,牢里七十二道刑具尝遍,总能问出点啥。难不成还真是那么巧?

    让霍云昇退了,扣了两下桌子,孤星冷汗涔涔的站了出来。他一回来自然就来向主子复命了,只是霍云昇来的也快,他还没来及一一上报。不管怎样,今天的事儿砸的很彻底,自己生死难料。

    魏塱先问了一句:“有活口?”

    孤星道:“是,霍云昇下的令,不要追其他人,抓活口即可,来人武艺不弱,小的对付其中一个已是艰难….。”

    他还要继续说,魏塱打断其话道:“你推的倒是快,怎么暴露的身份。”

    “刺客在娘娘身边杀了个人,小丫鬟想是受了惊吓。”

    “死人了?”

    “该是没死,小的临走看还有气,但流血过多,也很难说。”

    “刚好有巡街的,霍云昇刚好在。”

    “小的已吩咐人去查了。活口也审问着了。就怕会不会是有心人以为主子您在马车里。”

    “罢了,朕大意了,去把那小丫鬟也查查,你去办吧”。魏塱难得认错,一来活口的供词没出来,二来假如是有人存心算计,手底下人没防住也正常。

    孤星长出一口气,刚倒是漏了那丫鬟,现在回想起来,是喊的有点刻意。幸好主子没为难自己。正要去办,急匆匆跑进来个小太监,惊慌道:“皇上,不好了,雪娘子宫里人被太妃尽数赐死,娘子也…”

    “太妃?”魏塱急忙赶往瑶光殿,雪色位分低,自然不能分宫。当初防着皇后霍云婉,就随便选了个妃子偏殿赐居。刚刚还在猜是不是霍云婉为了霍云昇连手霍准做的局,这会却不知他那位好娘亲凑什么热闹。他直觉那个小丫鬟有问题,皇宫里头的人不会不知道妃嫔私自出宫的罪过,还在大街上嚷嚷,怕是没那么简单。这会就说要死了,说不是有人想灭口,三岁小儿大概也不会信。可这动手的人,怎么也不该是太妃吧。

    魏塱还是到晚了一步,雪色宫里的几个下人已经全部尸身青紫,七窍流血而亡,尸体还没处理。雪色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见魏塱前来,只用哀求的眼神看了一眼,连喊也不敢喊。淑太妃坐在殿中央,端着一碗茶水,目不斜视。魏塱恭着身子请安了半天,才懒洋洋的喊“免礼了,哀家要是真能安,这大晚上,也不来这看这些腌臜东西。”

    魏塱看了看一旁跪着的雪色,先不管她是否与人串通,但这会总不能交由别人处置,说出去,皇帝的威严何在?道:“原是儿子的错,与雪色无关。”

    淑太妃面有怒色,道:“你倒是心疼她,皇帝纳妃,娶德娶闲,可后宫子嗣凋零,你又喜欢,哀家也不拦着,今儿倒好,跑到大街上去,叫万民看皇家笑话。明儿个上朝,还不知道诸位大臣怎么个非议法,我有何面目去给先帝上香呢。”

    “母妃教训的是,是儿子糊涂了。”

    “糊涂?皇帝怎么会糊涂,还不是这些后宫妇人惹出来的祸事,那些个不停话,哀家替皇帝收拾了,这皇帝自己的人,哀家留着让皇帝自己来处理。是毒是绫,皇帝选一个。早些了结了,明儿哀家丢丢脸面,认个治理后宫不力的罪,也免得史书说皇帝荒淫无道。”

    魏塱深知这一年一来因为黄家的事儿,母子之间多有失和,可也不至于今晚这样咄咄逼人。何况事关行刺,应该调查清楚才是,母妃却只想让当事人一死了之,甚至赶在自己来之前,把底下人全给杀了,单为“名声”二字,实在难以说通吧。

    他还非得先把人保下来,道:“母妃,雪色也是一片孝心,儿子不忍。”

    “一片孝心?她有一片孝心,皇帝可有啊,后宫出了这档子事,哀家还在,怕是没人说皇后治下不严,倒说哀家失德,皇帝叫哀家如何自处?”淑太妃重重将茶碗放在身旁桌子上。

    此时尚有下人在侧,纵然是自己的生母,也要称一声皇帝。淑太妃公然发怒,魏塱的口气也应了些,道:“母妃,有人胆敢行刺皇家之人,儿子不得不细查之后再做定论。雪色是朕允许出宫的,罪不在她,还请母后容儿子几天,定会给母妃个交代。天色已晚,还请母妃先回吧。”

    淑太妃顿了顿,道:“好,皇帝大了,哀家也关不了了,明日便把后宫大小事务一并给了皇后,找个佛室呆着,落的清净”。说罢拂袖而去。

    魏塱嘴型动了动,一句“恭送母妃”都没发音完全,身子更是站的笔直。

    待到淑太妃走远,雪色颤抖着喊了一句“皇上”。

    魏塱吩咐跟着的太监把地儿清理了,让雪色起来一并到了屋里,一改往日柔和笑意,冷着脸道:“你出宫的事儿有谁知道。”

    雪色又跪倒地上不敢抬头,颤抖道:“没…没人知道。”

    魏塱加重了语气:“你确定?宫里下人呢”

    “昨夜皇上许了,臣妾心里欢喜,想多给娘…娘亲准备些…今天都不曾出过瑶光殿,从没见过任何人。也不曾对下人说起过,一道出门的芳青…..”。雪色哭的不能自抑,芳青刚刚第一个被赐死,自己既不敢拦,也拦不住。“芳青….都不知道…要去哪。”

    这种事一查便知,看雪色也不像说谎,魏塱思索了片刻,会不会是雪色之前提过,让有心人留意到了,他问道:“在此之前呢?可与人说过此事?”

    “也…也不曾。宫里姐姐妹妹都…都不喜臣妾。”

    雪色身份太低,最近自己宠的又多,后宫光景,魏塱也知道一二,找不出什么疑点,就只剩霍云婉那了

    “皇后呢?你最近可有去她那,说过什么?”

    “去过好些次,是皇后赏了东西来,臣妾又曾是她的奴婢,过去谢恩,便再也没有了。”

    “你先好好想想,有什么遗漏的明儿再说与朕。”魏塱看在雪色这也问不出什么,这蠢,有时候也要命。

    他要走,雪色却爬过来抓住衣角道:“皇上,我不敢留在这里”。说着惊慌的看着门外。

    外头的尸体其实已经搬走了,什么也没有剩下。但雪色第一次见这么多死人,这瑶光殿又空荡荡的,唯一能指望的就是眼前帝王,唯恐他要把自己丢在这。

    魏塱心里厌烦,他喜好美色不假,要说沉沦,未免就太严重了。若此事并非雪色与人串通,他当她蠢,忍忍就过了。要是查出来,只怕让太后赐死还痛快些。但不管怎样,今晚他都没心情在这哄一个蠢货,再美也不行。连话都没给一句,直接就离开了瑶光殿。

    永春宫里灯火未熄,霍云婉摆弄着一个精致的盒子,捞出一把金瓜子慢慢洒落回去,听着噼里啪啦的声音格外悦耳。正值风口上,还要过段时间才能洒到该洒的人手里去。

    死人不会说话,但是会咬人啊,得找个道行高点的去封印才行,这宫里头最高的,只有淑太妃了。不过,还好她还没长生,就差着这么个死人作丸子吃下去,就圆满了。

    薛凌要的消息来的飞快,霍云昇虽未官复原职,但只多了个副字,现在的御林卫统领也是霍家的人,所以没什么差。

    而那位闹得沸沸扬扬的娘娘,非但没有打入冷宫,反倒成了百姓楷模。无他,唯孝字尔。

    魏塱从雪色处回去时,底下人来报活口已死于毒发,巧的是霍少爷也在场。自此人证物证死了个干净。宫外头客栈老板和商队并没什么问题,关了几日也只能放了。

    不管怎么看,都是霍家有问题,偏偏,太妃参合了进来。更重要的是,第二日上朝,魏塱以为当属霍家的人闹得最凶,大抵是逼着自己把御林军之权交还给霍云昇。这样也能解释这件事缘由。

    不料居然是黄家,众口一词说雪色失德,祸乱后宫,不可留。实则不过暗指他沉迷美色,败坏超纲。天下当前,魏塱少不得要自辨几句,百善孝为先。一介孤女不顾清誉,为母吊孝,朕亦身为人子,深感其心,一时不曾考虑周全,致有心之人从中作梗,祸梁千古名声。也唯有这个解释能堵住悠悠众口了。

    毕竟那群人,行的是孔孟之道,崇的是礼仪仁孝。

    果然面面相觑一片,再无人发声说不是,都言人之常情,倒也难免,最后提出倒不如干脆开诚布公,以免民间以讹传讹。魏塱深以为然。

    如果,没人说太后之位空悬三年有余的话。

    既然先皇后已去,自该奉当今皇上生母为太后,享天下福泽。皇上既有心推孝道之举,倒不如以身作则。

    “准,让礼部拟了封号来,再择个良辰吉日,请淑太妃为太后。居德寿宫。”

    太监高呼:“无事退朝~”。

    底下人跪了一片,魏塱在上头只能看见朝帽顶,黄家的人,应是有五分之一。

    这事儿,没那么简单啊。怪不得当晚急着赐死瑶光殿一宫的下人,合着在这等着?今儿逼着拿了太后的位置,明儿是不是得想个招儿垂帘听政来?

    典礼自是要好好准备些时日,但礼部的动作快,下午就送了好几个封号给淑太妃挑。都是吉祥富贵的好字,最后定了圣慈昭淑。第二日早间后宫妃嫔来请安时已经改了口。

    圣慈昭淑太后在上头伸了伸手道:“都起来吧,也不必都道,六宫之事,到底是皇后看着的,哀家,享个清福。”

    薛凌收到个盒子,极名贵的赤金沉水木,自带馥郁,手指放上去都能沾着好大一股子味儿,经久不散。上头又欠了美玉宝石,统统价值不菲。打开一看,里头却是空空如也,只有一张最廉价的草纸,上书“还珠”二字。

    买椟还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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