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岁末-《沧海默浮生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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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问,怜音便挪开眼去,将砚台推近他面前,就杵着腮发呆。
君寒虽然不说,怜音却知道他每夜下山陪那些妖折腾,转天总能带回一身伤来。
有时即使不去鬼市,他也会在岭深处找些妖兽练手,为了恢复灵力可谓无所不尽其极。
“你不会一直待在这吧?”怜音伏在桌上,抬眼打量着他的神情,发现她问出这句时,君寒的神情似乎稍稍变了一下。
“嗯……”君寒手里的笔一顿,似乎有什么想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开口。
怜音轻轻抚住他压卷的左手,话在心头琢磨了一番,才道:“不管你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君寒或许天生便有察言观色的天赋,他才听怜音这么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心中暖意汩汩,却淌进了无底寒渊,一瞬便成了幻想似的镜花水月,一触即破。
君寒停笔一叹,极其少有的露出了悲哀的神情,“可这世间还容不下我。”
凡人有多痛恨妖,便有多痛恨半灵,反之,妖族有多鄙夷凡人,亦有多鄙夷半灵。
君寒却比那些寻常的半灵还要更惨,因为他父亲是北山君。
时至今日,若非巽天掌门有愧于他母亲而不得不留他一命的话,他恐怕早连魂都没了。
怜音沉默了片刻,倚上他的肩头,低哑道:“如果中原仙门容不下你,就不待在中原,北境也好,西域也罢,不管多远,我都陪你走……你现在这样,太危险了……”
即使是极北之境,那些北山君的追随者也不可能容得下君寒这样的存在——谁让他娘就是让北山君身败名裂、神魂俱灭的那个红颜祸水。
君寒轻轻抚着她的脸,脸上早已没有半分期愿,只是深沉又无望,“怜音,你不明白……”
此世待他的残忍并不会因他的妥协而仁慈。
“我不能让你陷入跟我一样的绝境。”
怜音不说话了。
君寒将她的长发绕进指间,“你放心,只要我还活着,我就不会放开你。”
——
确如百里云所言那般,仙门如今的局面便是他昔年的绝境。
——
那之后,君寒仍如往常那般,每夜都要下山直到次日凌晨方才归来。
却有一次,君寒一连两天都没有回来,怜音把整个巽天都绕遍了,也没能找见他的身影,心急火燎的,便也在夜时偷偷下山去寻。
奈何她隐蔽行踪的水准远没有君寒高,才到了东瑜便被宫云归给追上了。
当时怜音说什么也不肯回去,宫云归无奈,只能锁了她的灵脉将她强行拖了回去。
那一路任怜音怎么挣扎闹腾,宫云归始终不放手,素来温和的他那次也是铁了心要把她捉回去。
大概那天实在是怜音扫把星当头,在山下碰到宫云归也就算了,结果才被拖进山门,又当头撞上了掌门。
掌门屹立山门处,仿佛就是来撞这两人一般,既不出乎意料,又是满脸沉肃,连宫云归见了都不禁攥了一把冷汗。
“弟子……拜见掌门。”这两人齐声。
掌门虽是宫云归亲父,可在同门面前,宫云归却从不称其为“父亲”,生疏的时常让人忽略他们确是血脉相连的父子。
掌门冷冷瞧了两人一番,“明日戒律堂领罚。”说罢,便走了。
次日一早,两人如约去了戒律堂,执刑的同门已高抬了戒尺,正待落下,外头却喧闹了一阵,掌门抬眼,正见君寒无顾阻拦,大步闯进了戒律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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