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卿剑磨利无 脚疾又犯了-《即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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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艾把那文书细细地看了两遍,唤堂外从侍的赵勉入内。

    赵勉身着红色的褶袴,头上裹的帻巾亦为红色,——这是定西军官的制式戎服,他跨步进到堂中,下揖行礼,当其礼毕,抬头起来时,可以看到,他的脖颈上却有一道痕迹,也是红色,如果察看这道痕迹的人是个武士,就能判断得出,这分明是利刃划过的留痕。

    却原来,那天傍晚,赵勉回到吏舍之后,因感念唐艾对他的恩情,一边是唐艾的深恩,一边是被秦广宗拿来要挟他的幼弟,他不禁左右为难,思来想去,兄弟之情,他无法割舍,但如不顾唐艾的恩义,把唐艾刺杀,他自问之,现如今他亦已是做不到,於是最终,他抽剑在手,竟是选择了自刎。可便在他刚横剑脖颈之时,魏咸闯了进去,劈手将剑夺走,救下了他。

    魏咸救下他后,没有说自身为何会突然在这时出现,也没问他为何自杀,只带着他去见唐艾。

    当时与唐艾相见於堂中的场景,赵勉至今记忆犹新。

    唐艾的第一句话是:“子勤,你怎么想不开?”

    赵勉那时失魂落魄,不知该何以回答唐艾,沉默不语而已。

    唐艾接着说道:“你以为你一死了之,秦广宗就会放过你的幼弟么?”

    听到这句话,饶是失魂落魄,赵勉也不禁吃惊,他下意识地说道:“明公已知勉是刺客了?”

    “你盗来的那份秦广宗亲笔,单从字迹观之,确乎似是秦广宗所书,然与真正的秦广宗笔迹相较,其中却有‘之’、‘也’二字,大不相同。你献上的这份秦广宗亲笔,是假的无疑。亲笔是假的,倒还无所谓,也许是你上当受骗了呢?但你的幼弟今被秦广宗软禁於天水此事,天水郡的细作给我查探了出来,如此,你刺客,或秦广宗细作的身份,我自就不难猜出了。”

    赵勉前一刻还在自杀,后一刻就被带到了唐艾的面前,他那会儿的脑子很乱,唐艾的一番话中包含的信息又多,他猛一下没听明白,怔怔地说道:“真正的秦广宗笔迹?查出了我幼弟?”

    唐艾微微笑着,耐心地给他解释一遍,说道:“除了你献上的那份‘秦广宗笔迹’,阴平太守张道崇也弄到了一份秦广宗的笔迹,他弄到的那份是真的,我把两份放在一起,稍作比较,就知了你献上的这份是假的。……至於你幼弟,秦广宗把他安顿所住的‘里’,其内俱是氐胡,只有他一个唐人,有心之下,却也很好查出,因是你幼弟被软禁的事,我也已知道了。”

    赵勉万没想到唐艾早知他的身份,羞愧不已,伏拜在地,实言说道:“勉的确是秦广宗派来的刺客。明公待勉恩如海深,勉却心怀恶念,罪该万死,敢请明公处置!”

    “我要想处置你,还用等到今日么?”唐艾下榻至赵勉身前,把他扶起,说道,“子勤,你是个重情重义的,我知你受秦广宗指使是迫不得已,是为了保护你的幼弟。我不会怪罪你的,但子勤,我还是刚才那句话,你想过没有,就算你自刎而死,秦广宗会能饶过你的幼弟么?”

    “秦广宗以勉幼弟为胁,迫勉刺杀明公,然勉感明公深遇之情,实在是下不了手,因就想着,干脆自杀算了,秦广宗闻勉身死,料应就会把勉的幼弟放了吧?”

    “秦广宗既是叫你刺杀我的,那你的任务没有完成,你就不怕他迁怒於你的幼弟身上么?”

    “舍弟只是个寻常的乡下人,秦广宗贵为一州刺史,他大概不会与舍弟过不去的吧?就是杀了舍弟,也没什么用处啊。”

    “怎么没有用处?杀了你弟,可解其怒。”

    “……这样说来,勉连自杀,都自杀不得了?”

    唐艾收起笑容,扶着赵勉的胳臂,目注於他,正色说道:“子勤,我与卿相交虽短,已然知卿,卿性忠义,兼具武艺,最重要的是,卿久在关中、久在秦虏军中,熟知关中人情、秦虏兵事,征虏莘公,方有志於荡平胡虏,光复神州,此正卿大有作为之时也,何能轻谈生死?况则,卿,我河北丈夫也,生当乱世,丈夫宜以功名为意,功名未立,焉可就死?自杀云云,望卿从今以后,千万莫再提起,……”顾与魏咸说道,“彦先,可述卿志与子勤!”

    魏咸慨然说道:“值此乱世,逢莘公明主,凭咸武勇,生不作人间万户侯,死愧黄泉见列祖!”

    唐艾说道:“子勤,刺客,无非匹夫之勇,‘敌一人者也’,男儿丈夫,当做万人敌,秦广宗以匹夫视卿,吾愿以万人敌视卿,盼卿亦能以彦先此志为志!”

    赵勉简直感动至极,只觉胸口有股气息来回冲撞,使他心潮澎湃,强烈的感情促使下,他语带哽咽,而语气里又带着坚决,他挣开唐艾的手,伏拜应道:“明公待勉,恩情之深,明公盼勉,期待之高,勉诚惶诚恐,万户侯,勉不敢望,自兹往后,勉此一身,愿任随明公驱使!”

    唐艾再次把他扶起,笑道:“如因此而亡卿幼弟,我心不忍。子勤,我有一法,可保两全,既使你得展才能,也能使你兄弟无分。”

    “明公有何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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