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瞧瞧(二合一)-《春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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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微有些刺耳的音线,如铁锤砸进岩石,红药眼前冒出金星。

    她?帮他?救下大齐?

    这是说笑话儿么?

    红药忍不住当真笑了起来。

    “呵呵呵”,没有起伏的笑声,被寒风裹挟,冰冷而又疏离。

    “你要我帮你救大齐?”红药终是完全、彻底地醒过了神。

    于是,越觉好笑。

    她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向徐玠,像在看一个疯子:“我一个宫女,居然能帮你救下大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自然知道。”徐玠肃容道,语气比方才更加肯定,也更加急切: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觉着你不过是个小宫女,做不了大事、帮不了大忙。可你不知道,有许多事,这世上只有你才能做到,谁都不行,只有你行。”

    他飞快地说着这些,仿佛但有一丝迟缓,红药便会起身逃开,他甚至还在说话时伸出了一只手,虚虚扯住了红药的衣袖。

    这一刻,他是如此切盼着眼前的少女,能够说上一声“好”。

    然而,并没有。

    回答他的,是瓷器发出的“豁啷”脆响。

    茶盏落地,茶水与残渣溅了满阶。

    这声音击碎了小院的萧瑟,响亮而又刺耳。

    红药飞快起身,面上已然挂起客套的笑:

    “徐五爷说笑了,奴婢不过是个奴婢罢了,上头一层层地压着不知多少人呢,这些人随口一句话,便能让奴婢死无葬身之地。奴婢虽身微命贱,却也不想那么早死。”

    她一面说着,一面步下台矶,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只将一段说不上多热切的言语,丢进风中:

    “五爷是做大事的人,身份尊贵,就不要拿奴婢这等草芥之人的性命开玩笑了。奴婢还有事,先回去了。”

    零落的音线,微冷的语气,刹那间,那个匆匆远去的背影,将这所洁净而又萧索的院落,点缀得越发荒凉。

    谁的命不是命呢?

    红药拧着眉头,袖子里的手几乎掐出血印。

    她知道她的命不值钱,可越是如此,她便越是惜命。

    挽大厦于将倾、扶国难于危困,那是话本子里无所不能的女主才能做得到的事。

    她算哪棵葱哪根蒜?

    一没本事、二无背景,她凭什么去做这些?

    就凭腔子里的这口气?

    就凭这没几两重的血肉之躯?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红药很想大笑,可她的面孔却阴沉下去,心底里窜起一股股的火苗。

    微不足道之人,竟妄想着改天换命,这和送死有区别么?

    当然的,若她也是什么贵族姑娘、皇家亲眷,或许她也能想办法做点儿什么。

    可她分明不是。

    她千真万确地卑贱着,亦千真万确地微不足道着,人家脚底下的泥星子都比她高贵几分。

    她有什么资格去挽救一个国家?

    红药寒着眉眼,眼底深处,却有着连她自己亦未察觉的厌倦。

    必须承认,这一刻的她,实则是厌弃着自己的。

    她厌弃着这样的自己,胆小、自私、卑怯以及畏缩。

    她打从心眼儿里厌弃着这样的顾红药,更厌弃着这个以苟活为荣、拼命找借口粉饰、实则不过是为了不让自己难堪的虚伪的自己。

    她怎么活得如此难看?

    若这是话本子里的人物,红药定要狠狠骂上几声解气。

    可偏偏地,这个讨厌的角色,就是她自个儿。

    红药举袖掩面疾走,仿佛身后有什么东西追着,很快地,青石照壁已在眼前,照壁下的杂草在朔风里弯下了腰。

    红药又有点想要笑了。

    她不也就是一棵杂草么?

    风大点儿、雨大点儿,就立时折腰屈节,没点子骨气。

    徐玠也真是失心疯了,居然找到她的头上来。

    不是她瞧不起自个儿,就她这样的小人物,再来一百个,也做不了什么。

    红药脚底生风,裙摆“扑啦啦”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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