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勋将录-《勒胡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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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卿所云从祖宗成法,岂不闻荀子‘法后王’之言乎?再如祭祀,祭在国家,某任行台,又岂敢擅专啊?”
裴该本来是想好好跟这学生说道说道的,但一则他对自己的口才信心不足……
真要道黑为白,甚至指鹿为马,其实简单,他在羯营之时,议论便不输张宾,遑论程、徐。但问题是相关士人已经成型的三观,相关儒学,就不是那么好跟人辩论的了,因为儒学其实重经验而轻逻辑,你即便能逞口舌把别人辩得哑口无言,人不信服照样不信服。王夷甫岂非善辩者乎?“信口雌黄”之讥流传千载。
裴该就施政之道,还在徐州的时候就跟卞壸辩论过,入长安又与梁芬、荀崧等人多次交锋,那些还都是合作者,且更关注具体事务,尚且说不通,更何况跟一名年轻士人隔空放炮呢?有那精神头和唾沫星子,还不如去“灌输”麾下兵将,一张白纸,更方便描画。
二则,既然这范宣只是一心钻研学问,并没有为官治国的欲望,那裴该又何必在他身上浪费口舌?
于是随便说了几句,便一摆手,命范宣退下了。范宣既去,董景道就说了:“此子天资聪敏,好学不倦,入学时便已通晓四经,尤精三礼,其实我本意要招之做先生的。但其坚决不肯,要从我学经……本待期以一年,便举荐给大司马,然观其志,却不欲为官,可惜啊……”
那边范宣才出去,便见有数名同学敛袂而来,远远地朝他行礼——范宣既通多经,就时常有同学前来请益,他无不耐心讲解,且在很多学生看来,范生之见,比不少先生还要强……因而普遍对他都很敬重。
范宣还了一礼,便问:“君等是来寻校长的么?可稍待,大司马方入,正在与董校长相谈也。”
学生们闻言,都不禁吃了一惊,随即其中几个双眼一亮,急忙压低声音问道:“宣子可曾拜谒了大司马?所见大司马,何如人也?”
范宣皱着眉头,细细一想,最终只回答了四个字:“文质彬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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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司马三军诸将士,陆续将籍贯迁至关中——此事原本简单,反正这年月的户籍统计也很粗疏,且经丧乱,到处都是一笔糊涂账——当然人各有志,也有少部分并不肯从。
不愿意的多为中下层将士,或者安土重迁,或者挂念亲族和祖宗坟墓,但更重要的是,他们并没有新建进而光大家门的想法,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改籍啊?
高层将领当中,则只有两人不肯,一个是陶侃,已经当面跟大司马解释过了,还有一个,则是时在河东的甄随。甄随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拧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就问传信人:“各军、旅之帅、佐,好几十人,都从了大都督所命,愿意迁籍么?”听对方说唯陶士行不肯,甄随就舒了一口气,说:“既然如此,也请回报大都督,感其好意,但甄某无此意愿。”
随即笑笑,解释说:“我是蛮子,还想要杀回武陵,衣锦还乡去的,又何必要改籍北方呢?”
迁籍工作大致完成之后,裴该即遵守承诺,任命书记胡飞编纂《勋将录》
胡飞字子云,安定人氏,身得五短身材,相貌丑陋,但笔头甚为便给,尤擅作诗。裴该目前有近二十人的文书班子,首席自然是郭璞郭景纯,但郭璞的文才固为一时冠冕,所有上奏,以及大部分文令,皆出其手,但他管理庶务的能力却只是中平罢了。因而裴该颇有以貌似显得更精明些的胡飞执掌秘书诸事的意思,目前还在考察期。
《勋将录》编纂起来,自然比《姓氏志》要简单得多,根本不用董景道之类大儒出手,一后生足矣。因为与世家散布天下不同,所列诸将,全在大司马军中,于其家世,多数只要叫过来问问情况就成,即便远戍在外的,其个人和家庭状况,也有很多渠道可以清楚打探;至于事迹就更容易,历年来战报、奖状,抽出来照抄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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