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甬道暗影-《掌舵人之城市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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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耳的晨哨声刺破了游荡在甬道黑暗中的寂静。史记可一骨碌爬起来穿衣整备,以待早晨的劳动时间。隔壁传来一阵洪亮的鼾声,显示这个隔壁新来的那个叫李瑞洁的变态居然胆敢还在起床哨后还睡觉,要史记可说,如此刺耳的哨声死人也能吵醒,还能睡那实在是不能不令人佩服。想想昨晚临睡前与李瑞洁的对话,史记可心里隐隐有些好笑。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与人之间潜移默化的作用不可低估。自从进了南山监狱之后,什么千奇百怪的凶狂之徒史记可见得少了?隔壁新来李瑞洁的言论虽然变态,但却很难吓倒史记可,倒是着实给他解了一回闷。不但如此,史记可心里更泛起一丝好奇,希望看看这个李瑞洁到底长什么样子。
南山监狱缺水,要洗澡那是每十天才轮换一次的事情,平时只能将就了。狱长格外优待史记可,在他房间里备了一盆水供其洗漱。而一般囚犯要洗脸,则需要排队并在看守的监督下,到狱长房间隔壁的伙房轮换。单身监狱里自另有便盆。史记可正解决个人卫生,听见马东来到隔壁门口。
“起来起来!”马东嚷了两句,接着开门冲进去拿着警棍使劲敲打起来,听上去似乎敲在什么破布上。一边打,马东一边口中兀自叫道:“操你个不识好的!给你单间还敢睡懒觉!你他妈的以为你在住饭店哪……”
李瑞洁呜呜地支吾乱叫,活象一头要出圈的猪,显然是没有睡醒了。这时候一个冷俊的声音忽然响起:“住手!”是狱长亲自来了。狱长居然亲自来了,这个实在是很令人意外的事情,史记可记得即使狱长对自己青眼有加,却也从来没有亲自来叫自己起床的时候。而且就是放在随便哪个监狱,这种可能性都不太大。
马东停止了继续叫李瑞洁起床的肢体语言,李瑞洁似乎还嘟囔着什么“……屋檐、头”之类。狱长不去理他,来到史记可的门口。
史记可一个立正:“报告,单身监仓一号房间史记可洗漱准备完毕。”这是按规定必须要叫的,虽然狱长与自己关系不一样,但规矩必然还是规矩,没事情还是不要随意破坏的好。按照规定,史记可这一说,看守就应该打开门让他出去,排在长串囚犯里出去,然后继续去挑两人挑一桶的水。只不过今天是狱长亲自来了,不知道有什么玄机?
狱长点点头,道:“一会儿等着出来重新分配,以前分配的活儿不做算。”说完扔进一盒烟,仍旧是楼兰牌。史记可不动声色,狱长也不再理会。他来到李瑞洁门口道:“把这个家伙给我弄到我房间里去关着!今天不要他劳动,一会儿我分配完了再说。”
于是马东伙同两个看守一同将李瑞洁夹起来。史记可贴在门上,隐隐看见看守中有一个魁梧的身影,朝甬道那头走去。狱长背着手站在一旁,忽然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时候,朝史记可递了个眼色。
史记可会意地点点头,看着狱长自顾而去。
史记可打开烟盒,烟盒里面除了香烟以外还有另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狱长潦草的字迹:“这个李瑞洁也许可靠,我要证实。你假装一无所知,只管听他给你说的话,不要给他说任何事情。马东有问题。你想办法再和乌鸦联系。”
狱长穿着整齐的绿色制服,迈着一个人能想象出的威武而不失庄重的、标准狱长式的步伐。走到排好队的囚犯面前,他冷冷的朝最左边看去,慢慢用目光扫过众囚犯,一直到最右边的史记可。然后他轻轻地说:“报数!”
“一……二……三……十七……十八……”
史记可心里涌出一种古怪的感觉,当狱长看到自己的时候,似乎他的目光,没有第一次看见的时候那么冰冷而锋利了。
“……五十六……五十七……五十九……”
趁众人报数的当儿,史记可仔细地观察着狱长。狱长夹着电棒,微微抿着嘴唇,眉头微缩,如同一个军人一样笔直地站着,不怒自威。
“……七十三……七十四……”
如果只是第一次见到狱长的人,一定会为他的精神面貌赞叹不已。但史记可知道并不是这么回事。他的目光空洞地朝着前方看去,好象在注视着面前的囚犯们,好象要把目光穿透囚犯的身体,又象什么都没有看,只是在思索自己的事情。
“……九十……九十一……”
慢慢的,史记可看见狱长的目光聚焦了,狱长微微抬起头,看着斜对面的崖顶。他将双手背在后面,手中的电棒上下摆动宛如他在晃悠自己尾巴一样可笑。
“……一百零九……一百一十……”
要到自己了。史记可不再胡思乱想,开口说道:“一百一十二。”
张鹏一直站在史记可身旁,待史记可报完后,小步到狱长面前。这是报数的标准程序。他说:“报告狱长,犯人报数完毕。应到一百二十二人,实到一百一十二人。”
这是例行的对话,狱长对这样的例行结果早有预料,但他还是问道:“还有十个人是生病了吗?”这是废话,这十个人中有七个是手指甲盖都老得掉光了的老犯人了,只怕一阵风吹来都能收了他们的老命。他们从来没有参与过放风和劳动,只是关在窑洞里面,随时等待被看守们放到监狱外面去和坑窝子会面。
张鹏道:“是,其中七个健康状况不好,已经很久没有出来放风了。还有两个是昨天晚上发烧,应该是伤风了。还有一个是新来的,你……”
狱长挥手打断了他的话:“哼,七个老东西,我看也该让他们出来晒晒太阳,不然连太阳月亮是圆是方都快忘了。”
犯人一阵哄笑。张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样的对白不在程序以内。但狱长很快向前一步,接着对众犯人说:“今天之所以要集合,是要向大家宣布我们南山监狱管理制度改革的决定。鉴于现在的南山监狱内部管理不合理,已经不适合新的监狱管理章程,我决定对监狱内部管理进行改革。首先,我认为最迫切需要解决的是劳动制度的问题。现有的劳动制度有以下几个弊端。第一……”
狱长就是狱长,史记可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随时随地都能说出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来。从这一点上看,狱长和那个变态杀人狂李瑞洁颇为相似。当然,不同的是李瑞洁的话让人一听就知道是明明白白的歪理邪说,而狱长却是道貌岸然一本正经。如果自己没有和狱长那种特殊的关系话,肯定会和身旁的囚犯一样,以为这是个兢兢业业努力做好本职工作的好狱长。这回没事又要搞什么改革,天知道是不是他又无聊了要突发奇想再折腾犯人一把。
犯人?史记可忽然一个激灵。周刚不是生病了吗?可是刚才报数,一共来了一百一十二人。除开李瑞洁和七个老家伙,剩下就两个。从数字上来看,没有任何问题。张鹏说是两个犯人昨天刚刚发烧的,那么,周刚到哪里去了?张鹏在说谎,或者,周刚压根就没有生病?
史记可疑惑地看着侃侃而谈的狱长,又看了看狱长身旁的张鹏。张鹏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表情。自己给狱长提过周刚,狱长在纸上回应说周刚的事情他来解决。这里的所有人都是那么的陌生,可疑,要怎么解决呢?
狱长还在滔滔不绝:“……正所谓术业有专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能力。所以并不是每个人都能适应每个工作,都能将每个工作干好。所以,我决定,从现在开始,将你们的工作重新分配。此次分配之后,除非另外通知,就一直执行下去。我仔细看了你们每个人的档案材料,我相信这样的分配是绝对合理的……”
独裁者的口气,史记可想道。狱长冷酷专横的语调再套上他机器一般的外表,让史记可想起纳粹的希姆莱也不过如此。这样的人,应该会有水泵一样的强有力的心脏和钢丝一般坚强的神经吧?
狱长刷地一声抽出一张纸,念道:“现在我开始宣布洗衣服工作人员名单,名单生效日期是明天。从明天开始,所有人都要遵照今天的这个名单进行劳动。洗衣服的犯人是,史记可!”
史记可一愣,大声道:“有!”
狱长微微颔首,嘴角不为人察觉的淡淡翘起:“周刚!”
周刚!
没人回答!
犯人们交头接耳起来,张鹏脸上抽了抽,更加笔挺地站着。看守们不知所措地互相张望,似乎在意外狱长念出的这个名字。史记可愣愣地木然站着。他听到了旁边犯人的议论。犯人们的议论逐渐汇聚成一个疑问句:“谁是周刚?你见过吗?”
狱长的声音再次响起:“周刚!”
马东悄悄走到狱长身旁:“狱长。我们这里……没有周刚这个人……”
狱长皱眉道:“你确定吗?”
马东点头:“我确定!”
狱长毫不在意地掏出笔,将纸上周刚的名字划掉,既不做任何解释,也不压制下面议论纷纷的犯人。他继续念着下一个名字:“钱森!”
“有!”
……
犯人分配完毕,钱森、乌鸦以及钱森手下的小崔、阿丁、老罗和史记可分配在一组,负责单日浆洗衣服被单的工作。史记可完全明白狱长的意图,这些人全是史记可的熟人,这样有更多的机会了解情况,解答周刚、瞎子以及五年前留下的疑问。
狱长分配完犯人,独自一人转身回他的办公室兼卧室。史记可知道,他急于会会李瑞洁这个怪人。毫无疑问的是,狱长这样尖刻的人和李瑞洁的见面会非常有意思。可惜自己见不到了,史记可吞了口唾沫。他伸了个懒腰,现在是放风时刻,可以放松一下。可是……周刚,竟然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人的名字。史记可不是没有考虑过周刚是个假名字,但刚才他注意了所有人的面孔,没有一张脸象自己认识的那个周刚。周刚到哪里去了呢?他为什么要骗自己说他是五年前进来的呢?
史记可仰着头,活动活动脖子。一瞥之下,看见崖顶的那棵枯树。今天没有风,枯树的枝干插进了阳光之中,恰象一只巨大的骷髅的手骨一样,向蓝天抓去。又象是一个被活埋了的尸体留在地表上的唯一证据。经过日照雨淋,最后一只手化成了骷髅,史记可心里一震,这棵树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嘿!”一人拍了拍史记可的肩膀。史记可回头,是钱森带着他的几个兄弟。钱森皮笑肉不笑道:“有烟吗?瞅啥哩?”
史记可摸出烟:“没什么,看看崖顶那棵树。那是胡杨树吗?”
钱森一愣,仰头看了一眼,奇怪道:“什么树?在哪里?”
史记可指着枯树的方向:“那边,你,没看到?”
钱森顺着他的手看了一眼:“开什么*玩笑?哪有什么树?难道是我眼睛不好使?你们看看?”回头吩咐对着手下几个弟兄。小崔几个都看向那个方向,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什么都没有看见的表情,眼珠不断的改变方向。
“什么都没有啊?”
“哪里有什么树?”
钱森抢过史记可手中的烟,骂道:“装神弄鬼!我吐!真*不是东西!跟那乌鸦一个德行!”
史记可迷惑地看着钱森一行远去,心里泛起一阵说不出来的惶恐。为什么,那么明显一棵树,为什么居然他们都没有看到?钱森的神情绝对不是伪装出来的。再说拿这种小事跟他过不去,那绝对不可能是钱森干的事情。可是,他们为什么都看不见?史记可再次抬起头,树还在原来的地方。起了一丝风,枯枝在风中发出吱嘎的声音,仿佛是咯咯的狞笑。
这树,怎么看,怎么有些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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