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诡异的笑容-《掌舵人之城市暗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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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不错……”狱长语气低了下去,无意识地翻看面前的文件,“……任职期间接受犯人四十五个,非正常死亡四十个!啧啧,这就是我亲爱的前任干的好事。不过,又有什么关系?!我才不在乎他妈这帮杀人犯、强奸犯是死还是活,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老子已经被流放到这个地方来,就没有指望要在升迁!”
“我能想象,这里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想的。”史记可感叹道。
“那关我屁事?你猜想得没有错,我就是无聊,我会充分使用手中的权力来陪我解闷!刚才他们的表情你可看见了?在我宣布的时候,他们的表情分成四种。一种是忿忿的表情,也有很多是想你一样无所谓的表情;这两种都很好理解,但是还有很多人,他们居然有种窃喜的表情!最后一种甚至还有恐慌不安的神情!你能想到什么?”
“当然那,忿忿的说明还心存幻想,还有想到反抗;无所谓的要不就是我这样还不知道好歹,要不就是已经麻木了;至于窃喜……恐慌?……不知道。”
“也许说明他们害怕见到光,情愿躲在暗处?”
“那又是什么意思?”
“嗯……刚才你说,绝大多数人都不认为自己能再出去了,你也是这样想的吗?”
“我还没有想过。”
“你没有说实话。不过,这个无妨。要喝茶?”
史记可礼貌且理智地拒绝了,于是狱长道:“今天走了一圈,可有什么收获?”
“有个叫钱老大的要我给他洗衣服。”
“哦?看起来不是什么良善的收获……钱老大,全名叫钱森,我的前任告诉过我,这里犯人中的老大。他对钱森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真可惜,他遇上我了。你不用给他洗衣服,你高兴了可以叫他给你搓背,或者别的什么事情都可以。你也不用担心报复,你是在条件最好的单人房里,没人能惹到你,平时放风只要在看守视线之内就行了。”
“那么,我要做什么?”
“很好,军人就是明事理,”狱长高兴地拍拍史记可的肩膀,“很简单,你的身份决定了你可以很快的靠近那些有着我们猜不透表情的囚犯。你帮我调查,他们到底在恐慌什么?或者在窃喜什么?我们可以试试以合作解决这个问题为目标来打发漫长的无止境的时间。”
对于一个在几乎与世隔绝的地方,狱长这个词在南山监狱有着类似皇帝一样的权威。不管是犯人还是看守,不管是杀人越货亡命的歹徒还是勤恳忠诚老实的看守——至少在史记可眼里看来是如此——都对狱长的话有着天生就该服从的思维惯性。所以从一开始,史记可就没有把狱长的吩咐当做耳边风,而是在内心深处决定认真地按照他的命令执行。尽管狱长吩咐他的事情多少有点无聊,“在这样的地方有聊的事情也不多,至少也可以让自己打发时间”,就是史记可给自己找的说辞。
然而事情并非那么简单。
做为一个出来咋到的囚犯,要进入老犯人的圈子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每天在放风时间,犯人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闲聊活动。于是史记可都去接近不同的犯人,试图和犯人们套上近乎。可惜不是被臭骂一顿,就是挨上不少白眼。碌碌无为几天,除了学会抽烟,一无所获。
唯一值得乐观的是,和狱长特殊而融洽的关系使得史记可进出狱长的房间无碍。虽然不能报告些有价值的情报,但狱长似乎也没有把这件事情当做天大的事情。毕竟是在百无聊赖的情况下自己给自己找点工作,没有多大的动力。
于是史记可也乐得每天从狱长那里进出,扯些闲话,要几支烟来抽。相处时间长了之后,史记可发现狱长思维极端敏锐,眼光独到,有时候说话一针见血,但有时候又漫无边际东拉西扯。也许是出于尊重或者忌讳,狱长从来没有问过史记可犯事的事情,史记可也从来不问狱长从前。两人相对,更多的是闲扯些庄子或者卡夫卡之类虚无缥缈的东西。虽然这也无形中形成一道隔膜,但史记可还是很乐意和狱长继续保持这样友善的关系。
忽然有一天,看守们形影不离的配枪都不见了。史记可明显地感受到了看守们的不满。史记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想来,也许是狱长又在搞什么玩意儿。狱长自然是不会把这些看守们的想法放在心上的。进出时间一长,史记可逐渐和狱长身边几个看守看眼熟起来。押送他穿过戈壁来到南山监狱的两个看守也是狱长的贴身跟班,一个叫马东,一个叫张鹏。马东是个不到二十的年轻人,平时十分机警的样子,而张鹏年已经年近四十,平时阴沉沉的不大说话。平时白天都是由马东将史记可领进来,再把他送——也可以说是押——回他自己的单人牢房。既然他是狱长身边的红人,看守们自然也就不好意思继续又推又打娘球傻逼的乱骂。不过平时也绝少说话,毕竟在看守们看来,自己的地位自然要大大高过这些囚犯的。
不过有一次和狱长聊得高兴,一路聊到晚上。从狱长房间出来,史记可正好遇见马东和张鹏换班。
“今天说这么久?”马东看见史记可出来,不高兴嘀咕了一句。在史记可看来,这纯属嫉妒。史记可看得出这个年轻的马东服侍狱长十分殷勤,很有想往上爬的味道。虽然史记可觉得这都是可笑的努力。在南山监狱这种地方,你挤破头往上爬又能爬到什么地方去了?就算让你当狱长又如何?还不是象现在的狱长这样每天无事可做,找一个囚犯来聊天骂娘发牢骚。于是史记可颔首。马东接着道:“我下班了。这是张鹏大哥,你见过,你进来的时候咱们三一块儿走的。你要小心了,他可凶得很。嘿嘿。”马东皮笑肉不笑。
张鹏目光呆滞,瞧着一边,既不瞧史记可,也不瞧马东,只是冷着脸哼了一声。史记可偷眼瞥去,马东脸上变了变,就不再说话。
那天史记可便跟着张鹏回自己的单人间。
张鹏并没有做什么特别“凶”的事情,就象马东说的那样。以后几次又有这种情况,史记可慢慢发现这个张鹏行踪异常诡秘,总是在晚上出没,而且从来一副死气活样的神色。史记可见过不少死人,但张鹏那副样子,确实也够让他感到难受。史记可记得马东脸色的那一变中,并品出了不少味道。
也许,那个马东很怕张鹏?年轻人对同行的长辈有所敬畏是正常的吧?还是这个一张死人脸的张鹏本身让人害怕?
又是一个阴沉的雨天。
雨水依然淅沥,屠刀一般的寒风掠过戈壁上空,仿佛一刀又一刀地捅来,要把南山监狱*彻底,好露出下面大地的森森骨架。然而不管屠刀如何锋利,当伟大的放风时刻到来,当监狱的木门打开之后,在风雨中摇摆着地崖顶枯树的冷冷注视下,一股人流从门中涌出,灰色的囚衣宛如僧袍,清一色的光头则让人怀疑是否走进了哪家寺庙。众人贪婪地呼吸着带着戈壁尘土气味的空气,享受雨点落在头上脸上的美好,释放自己压抑了一夜的心中的郁结之气。
史记可和周刚最后从门中跨出来,他们没有合同众人在雨水里狂欢,而是闲庭信步地沿着山壁慢慢镀步,慢慢走到另一个角落里。
“知道吗?这里有很多事情不为外人所知。”周刚接过史记可手中的半截烟屁股。香烟,也是狱长提供给史记可的有力的沟通工具,并且很快见效,至少赢得了周刚不少的好感。
“是吗?”史记可竭力装出不感兴趣的样子,却竖着耳朵,抱着膀子,没有看周刚,而是看着不远处一群人在争夺一个破旧的勉强可以称做足球的皮球。
“是啊……”周刚没有去看众人的足球联赛,自顾自地仰着头叹了口气,看着乌云密布的阴沉天空。乌云压得很矮,似乎压得山谷四周的众山都抬不起脑袋。
“你来这里多久了?”
“有差不多五年了,这五年的滋味,实在不好过。”
“为什么?因为钱森他们?”
“那没什么。哪个监狱里面不是这样?再说钱森他们嘴里闹腾得凶,其实也不敢怎么样。只不过是明知道自己活着出去的希望渺茫,找个发泄的地方而已。而且真正……”说到这里周刚似乎觉察到了什么,忽然住了嘴。
史记可好奇道:“怎么了?真正什么?”
周刚笑着摇摇头,在史记可看来,怎么看怎么象是在惨笑。周刚接着道:“对了,狱长听说和你关系很近?”
“也没什么,就是平时偶尔叫我去陪他聊聊天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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